他们穿过被玻璃墙罩着的四时花园,这里面恒温恒湿,花香浓郁,叫他感到鼻头发痒。说实话他不喜欢这香味,就像他不喜欢这里的整体装修风格,尤其是门墙那一圈马赛克瓷砖,很低幼,色调诡异。
但他不能真的就抱怨这里,他只有去尽力适应。
在低矮的老人宿舍楼前,鹿雪锋看到了自己的四位老友,他们三位站着,一位坐着,像是在晒太阳,不过看到鹿雪锋的时候,他们都招手。
坐在轮椅上的老头哆哆嗦嗦地埋怨,“今年那呃嗯……今年,今年,来得……迟到!”
鹿雪锋大踏步上前,轻轻搂了搂轮椅中的老朋友,又与他们打招呼,“蔓菁,阿准,老康,福仔,都好,都好啊?”
一位是婆婆,三位爷爷,再有鹿雪锋,他们在二十年代就有交情了,现在已经过去了六十年,算算是一甲子,放古代,这段时光能熬死一打老头。
阿准扶着轮椅,他是看着最康健的那一个,很稳。说话慢悠悠的,“来了,就好,我们,不急。”
蔓菁是伛偻老太,脊背扭曲成近乎直角,总是低着头,鹿雪锋蹲下来抱了抱她,她便在他耳边慢慢说,“吃,好吃的,粥。”
鹿雪锋轻轻回复,“好,粥。”
护工人员把这帮上岁数的老家伙们带到食堂,鹿雪锋推着轮椅,姿态顽强,在塑料的圆餐桌上打开食盒,三层十二道菜,还有一盅稀淡米粥。
“憨头呢?”鹿雪锋打量周围,每次他来给老朋友分享食物,那个叫憨头的痴呆患者总是会凑过来讨食,他不饿,就是馋。
“医院了。”老康咕哝着,他的嗓音有金属味,沙哑地很坚硬。
“哦。”
鹿雪锋略略仰头,咂摸了一下。
“什么时候,是,什么……走啊?”轮椅里的福仔口齿不清,喝着粥呢,现在都从歪斜的嘴角流出来,一旁年轻的护工女孩有些犹豫,因为福仔身上有股子发霉的馊味,常人不太会乐意靠近的,倒是中年的妇女同志取来湿巾为福仔擦拭了。
鹿雪锋想帮忙来着,但他不知为何,抬不起手。
食堂的光线温和又明亮,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泔水味证明它的正统性。
哪里都好,包括每张桌子上都有的节约粮食标语牌。
唯一不好的是,太空旷了。
……
郑奇律与鹿正康在客厅用餐,没有开灯,以至于那些精美的菜肴都灰扑扑的。
“你去把灯开了。”油头怪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