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街面上只余他二人了。待那人走近,景天也瞧清其模样,是个端正英朗的汉子,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英雄,只是此人周身的气机却骇人之际,绝非善类。
“这位朋友,你是本地的吗?”景天勉强一笑,可精神却和缓不下来,体内真气高速周流,竟是在这不动声色的气机交锋里,精气神被逼迫至了极限,若是他再这般对峙一时三刻,就会脱力而死。
红发的男人把手中长剑递出,此剑黑脊银刃,乍一出示便将景天全部的念头都牢牢吸住,他死死看着这把长剑,只觉心神悸动。
“看来你还是忘不了这把剑,接着!”红发男人将剑器掷出,仿佛流星,寻常人当即就要被剑刃贯体,景天却抬手就攥住剑柄,将其牢牢握在掌心。
“这种感觉……这把剑?你又是谁?”
“想不起来?那不妨多想想。”
“照胆……是照胆。”景天轻抚剑身,“好久不见了。”他喃喃着竟不觉流下泪来。
男人精神一振,周身泛出猩红的气焰,“你想起来了?”
“没,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它。”景天抹去眼泪,眼里只剩下重逢的欣喜,他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我以前认识你吗?”
“算是。”男人言简意赅,“这一世的你比我想象中更出色。”
景天感到手中剑器在传来滔滔的灵力,使他功力暴涨,而胸中更有无穷剑理翻滚,一时间竟痴痴地说不出话。
红发男子深深地看着他,“现在还不到时候,真想再和你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景天试图窥探面前这位强人的破绽,可不论如何都找不到可以出手的时机,他暗自震惊于此人的实力,也对他话里的隐义颇感兴趣,“什么时候才算合适?”
“这时代已不是你我争锋的时候了,兴许要等那一天。”红发的男人仰头望月,“天上人都看着,他们不敢与那四个人为敌,便只想让你来打破封印,告诉我,如果让你选,是要听天由命,还是自绝天下?”
“为什么我得从这两个里面选?我不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吗?”
“你太天真了,这个世道容不下你这个转世之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知道我是转世……我的前世是不是一个叫飞蓬的人?”
男人欲言又止,他不愿给自己的宿敌讲解故事,如果景天想不起来前世的一切,那么他就不是那个神界第一战将,也就不配与魔尊重楼论交,“你还不配叫这个名字,我要走了,剑,你拿着。下次我再找到你,希望你不像现在这么愚蠢。”言罢,此人凭虚踏步,凌空闪身,转眼便消失在夜空深处。他走了,同他来时一样突然,就像一场惊喜。
景天攥着手里的照胆神剑,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因沉甸甸的天命已压在他头顶。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他的身份已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过往那个永安当平凡又乐观的小伙计已经不动声色地远离,而一个全新的面貌又仍然蒙在迷雾中。
他是转世之人,这个秘密不应当被当今天下的任何人知晓,否则难免惹来争议。
倘如一个人的身份发生了重大的改变,那么过去的一切都能使其无所适从。景天在街上呆立良久,一时间竟不愿再回永安当,他也不想继续留在渝州城,只想找一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住上一年半载,把心绪整理好再论其他。
他左思右想,摸了摸背后行囊,当即决心回自己的小屋带上换洗衣物,这便逃去天涯海角。
此时的永安当已打烊,景天腾身窜入院内,不想却惊动了掌柜设下的禁制。
“阿天!你小子,哪儿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妖怪吃了呢!”掌柜的从影子里钻出来,一张面相尖刻的脸颊瞧着阴森森的吓人一跳。
“和朋友吃酒去了。”
“手里那把剑是哪儿来的?”
“哦,朋友送的。”
“以后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悠,你也别进来了。”掌柜的嘟嘟囔囔,说些气话,背着手自顾自回屋歇息去了。
景天暗自叹息一声,回屋整理了行囊,匆匆告别了永安当。此处是故乡,自从父亲景逸故亡便在这里生活、长大,若说难舍,自然是真,可叫他再留守此地,恐怕也不能了。转世之人注定是背负天命,当故事开始,主人公就应该奔波起来,景天已有了这样的决意,不论此行是福是祸,总要走一走的。徒留原地,莫非是等麻烦上门吗?
他这一去,刹那就好似挣脱了樊笼,一时只觉天地广阔,好男儿何处不能安家,囿于小小渝州,如何能一展抱负?夜仍旧是这个夜,月依然是那个月,可月下人已大为不同。
景天倒也未曾忘了给唐家姑娘送壶的事儿,他这般想着,就往唐家堡驻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