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一个极其漫长的梦。
梦中他回到了母星的海洋,随波飘浮在天青色的温柔水流中,意识混沌而惬意,自我的边界渐渐消弭,像一滴水悄然融入海中。
这一梦不知持续了多久,阮语有种不断融化成海水,又不断从海水中凝聚成形的幻觉。
体内的一切物质仿佛都在跟随着精神的变化更迭交替,趋向于成熟与完美。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鱼都会在求偶热时经历这样奇妙的体验。
在梦里回到了故乡,阮语都有点不愿意醒了。
但这期间他还是被断断续续地被叫起来几次,眼皮半开半合着,梦游般让顾修寒喂着吃药。
因为没有得到合适配偶的安抚,身体的热度不断攀升,喉咙痛得越来越厉害,药片渐渐变得不好入口。
“疼……”细弱的抱怨声。
阮语用手指揉了揉喉结,推开水杯,不肯再乖乖吃药了。
顾修寒眉心微蹙,也不强迫,只沉声道:“张嘴。”
他得检查一下阮语的喉咙发炎到什么程度。
阮语还半梦半醒着,闻言便老实地张开嘴巴。
顾修寒垂眼看进去。
就这么几个小时,咽喉那一带已经肿得红彤彤的,也难怪会疼得连药都不肯咽。
他看清楚了,却没立刻让阮语合上嘴。
空气中流淌着谜语般的沉默,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就在这时,一幕画面猝然闯入阮语的意识——
是张着嘴的他自己。
烧得通红的巴掌脸努力仰着,傻乖傻乖的。
两排珠贝般白净的小牙后,口腔中淡红的ruǎn肉被津液浸得柔亮。
……
很短暂,只持续了大约一秒不到。
阮语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人鱼与其他生物体的精神高度协调时才会接收到的,画面化的脑电信号……
或者是遇到精神特别容易被读取的低等生物时也会这样。
会意外读取到顾修寒的脑内画面,大概是求偶热带来的知觉提升。
阮语一下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
脑电信号能强烈到形成画面,需要生物体处于专注或情感强烈的状态中。
换而言之就是……顾修寒正在非常细致认真地观察他的嘴巴。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是他自己先嚷嚷喉咙疼的。
那顾修寒不认真看,难道要粗心大意地看么?
阮语自己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
可是……
阮语倏地别开滚烫的脸,忙不迭合上嘴巴,小小鼓鼓的唇珠抿得变形。
“怎么看那么久啊,”阮语不敢实话实说,视线游离,底气不足地埋怨道,“我脸都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