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有寒假作业?
韩潇一边看一边感慨:“旁的不说,你这文章气势,已经盖过许多人。策论更是绝妙,你要是。”
“我要是科考,必然能中。”纪炀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用韩潇说完,都知道他要讲什么。
韩潇也笑,现在说这个确实用不着。
只有最苛刻的人才会揪着这点不放。
但说起科考。
纪炀问道:“今年是不是还有春闱?”
“嗯,春闱,考进士。”韩潇答。
秀才,举人,进士。
也就是最后一轮,那不就是他庶弟要考的吗?
三年前他故意让他考不中,争取三年时间,那今年?
去年井旭来的时候,其实还委婉问过,要不要再来一次,再来个三年?
纪炀却摇头。
再来一次,那边非疯不可。
他还不想惹疯子。
不过想到汴京那边,只怕他今年还是不会中。
虽说他俩都是伯爵府的人,但正重用自己的时候,陛下会点他的名字?
明知道两人不和,也明知道他要是上来必然会给自己使绊子,皇帝才不会节外生枝。
不过一个名字而已。
对皇帝来说,天下英才百万,不至于为个不算突出的人,而让他点名去平乱的人难做。
划掉他并非什么难事,甚至不用皇帝亲自开口,下面人就会明白意思。
自己对皇帝来说,也许没那么重要。
但跟庶弟比起来,那可重要太多倍。
他年前的那出,估计已经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会帮他解决很多麻烦。
原身因为庶弟母子跟背后的户部左侍郎,永远不能科考,背上买官的名声。
如今耽误他六年时间,不算过分吧?
所以井旭要帮他办事的时候,纪炀让他不用动,他们今年可是清清白白,一点错也不会犯!
让那边想抓把柄都不行。
科举的事放放,读书的事平日再说。
纪炀现在挂心的,还是凌县尉接人的事。
那泉州距离他们灌江府太远了,坐车至少三个月,估计年前都已经出发,现在临门一脚,万不能出错。
如果不是自己走不开,他应该亲自去迎的。
但现在的太新县还要有他压着才行。
免得他们再生出什么心思。
承平国灌江府灌江城,顺水酒楼,这是此处最好的酒楼了,那泉州来的工匠信里说好会在最大酒楼见面。
凌县尉等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正月一十五,算着日子应该接近。
凌县尉手下的捕快们甚至懒散。
刚出发时歪歪扭扭,被凌县尉教训许久,现在还算有个模样。
但进到灌江城第一感觉,就发觉这里似乎一直有人打量他们。
连凌县尉都提起警惕。
身边被打服的捕快却道:“灌江城都是这样,好几个势力分割,我们这群人过来,他们肯定会多看几眼。”
三十一个汉子结伴,不管在哪都惹眼。
更别说还有个县尉,再带了三十个捕快。
凌县尉点头,不动声色看了看他,见这人谄媚,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那轩。”
姓那?
不过这里地处边域,有异族的姓氏很正常。
轩字又像是承平国风格,估计是两边混血。
但说是混血,其实长相都没什么差别,毕竟三四百年前,对面的古博国跟他们都是一个国家。
只是前朝丢了那边而已。
凌县尉记下这人,算是个会讨好的。
他们安心在灌江城等着,等周围人略略知道来意,窥探的目光便少了很多。
接人这种事也常用,倒不是很稀奇。
一连等了三天,终于在正月一十九这天等到泉州来的工匠。
他们一行七八人,领头的匠人叫嵇巡,他看着清瘦得很,个子不高,看起来四五十岁的精干小老头,手里还拿着方便携带的小册子写写画画。
知县大人说过,他们这一行应当是年前便出发了,甚至在路上过得年,这才能在一月左右赶到。
看他们衣裳上沾着尘土,约莫确实如此。
凌县尉跟着纪炀多年,待人接物也学了四五分,等看过名帖,确认过身份,立刻让人安排他们在这最好的酒楼住下,热水热食一直在吩咐人备着。
嵇巡等人自然笑纳。
坐了三个月的马车啊!实在太累了!
凌县尉也没急着催他们,而是在灌江城给他们买了许多要用的东西,又让大家休息够了,这才准备出发。
嵇巡等人见这样的态度,心里放心许多。
这些年他们走南闯北,去过许多地方修桥,泉州那边的跨海大桥是他们的得意之笔。
名气更不用说,全国都有找他们修桥的。
不过因这泉州知州的关系,他们还是选了关系更近的林家大学士介绍,来了这偏僻的灌江府。
谁让泉州知州排除万难,促进修成那样宏伟的石桥。
他们自然投桃报李。
现在看着,赶路是辛苦,但这里官员态度还不错。
都说灌江府乱得很,现在看着还行?
匠人嵇巡等人也不自傲,休息两三天,便主动说要出发。
他们所乘的马车早被凌县尉带着人刷洗干净,里面该换新,都换新。
再坐上,实在舒适不少。
纪炀用的是林大学士的人脉,自然不会小气。
朝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他心里明白。
能建成跨海大桥的匠人,肯定被很多人抢,但人家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来了他这。
自然看在林大学士的面子上。
反正层层叠叠的,再加上纪炀本身的性格,自然会无微不至。
再说了,接下来可是让出全资的刘家,鲍家供养,他肯定会越来越大方!
等坐上去太新县的马车,匠人嵇巡一行人八人终于到了地方。
凌县尉等人护着,让一些蠢蠢欲动的山贼不敢靠近。
到了太新县。
有裴家出面,早早收拾出一处安静院子,然后裴家主跟裴县令就来了。
等纪炀到的时候,裴家主正在疯狂画饼:“预算?没有预算,只要能修好桥,上不封顶!”
反正不是花他家的钱!
他无所谓!
“石料?您说什么石料,我们就买什么石料,用人用工,全都听您的。”
“只是有一天,我们这的劳役,一天只做三个时辰的活计,而且还要轮候着做,不能累着了。但是数量管够,每个人工作时间不长,但人数随便您说。”
嵇巡等人面面相觑。
看着这位自称裴家主的眼神充满不信任。
这都在说什么疯话,便是给最有钱的地方修桥,人家也是有预算的。
怎么他说着跟冤大头一样。
而且看看粗略数据,一共两个桥,一边两百多米长,一边一百多米,都要宽六米。
这样的桥放全国都不小了。
他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吗?
没个一万两下不来!
若上不封顶,全都用最好的料子,那要多少钱,他们知道吗?
还有旁边的裴县令,明明是县令,怎么对这位裴家主毕恭毕敬?
嵇巡怎么记得,他们是通过太新县知县的关系,这才来此的啊。
纪炀见此轻咳,裴县令见知县大人来,连忙起身迎接,看的嵇巡等人更是疑惑。
都是七品官,怎么还分上下级。
纪炀并不解释,他们在这时间多一点,也就了解了。
有纪炀过来,事情自然靠谱许多。
不过纪炀说的虽然委婉,但跟裴家主的意思差不多。
只听他道:“这两个石桥,是本地富户出自建造,这两家富户十分大方,并不计较得失。”
“所以不管您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满足,不管是石料,木材,人力。包括您一行的劳费,全都不会吝啬。”
“只要能让桥修得好,屹立百年千年,他们不会多说。”
“如果他们觉得不合适,您就让这位裴家主过去,他们自然会同意的。”
裴家主听着,只差拍大腿了。
纪知县!说得好!
都在他心坎上!
嵇巡也琢磨出味,他身边有个人还晕晕乎乎,开口问道:“那这桥上要写他们的名字吗?毕竟是他们出资修建。”
一般这种攒功德的事,都会刻上修桥人的名字,让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感谢他们。
纪炀却摇摇笑:“不用,刻上承平国年号日期即可,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添。”
裴家主有心加上自家名字,毕竟他们是苦主。
但那话也不能明说,见知县已经下决心,他也不好再提。
不过这事让刘家,鲍家知道,估计要气得吐血。
出钱出力,桥上连个名字都不能留。
其他细节自然一一详聊。
总之就是,人力,物力,全都管够。
而且还要保证人力的吃喝住,甚至要保证工作时长,干一会必须休息一会,不能累着人。
大家每日工钱按天发放,少一天都可以找裴县令。
裴县令后面又有裴家主,根本不是问题。
等人纪炀带着人离开,嵇巡眼睛已经亮起来,他派人出去查探的消息也送过来了。
果然!
这是人家太新县内部的事,那两家修桥是为了赎罪,而裴家正是监督者。
所以这桥的预算才能上不封顶。
天啊,以前苦哈哈要钱的日子终于不用经受了!
就他们内部这矛盾,他们只要说几句,裴家就能帮着要钱要物。
根本不用他们烦恼。
估计他们要是紧着预算,裴家反而不爽!
没有预算的工程,哪个搞桥梁的不兴奋。
可以完全发挥创意跟想法了!
只要不是特别离谱,应当都没事。
其中纪知县说,要让劳役们休息充足,钱给充足,吃得好。
这其实很让嵇巡等人欣赏。
他们八个人,如今看着风光,但之前也是做过劳役的,那个劳役不是一天做七八个时辰的事,可能还拿不到工钱。
更不用说休息了。
每一处修工事,都会有劳役累死,他们修跨海大桥的时候也不例外,当年古人修长城的时候更不例外。
但如果按纪知县所说的,那累死这种事,好像可以避免?
反正嵇巡等人知道,不管太新县这边怎么内斗,他们是来对地方了。
而且还要趁着他们矛盾没调解开的时候,赶紧让他们买石料,省得以后他们没矛盾了,岂不是不能薅羊毛?
嵇巡等人对修桥由衷热爱,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的成就。
他心里明白前因后果,也没说明,这精瘦小老头可精着呢!
来了之后立刻投入工作!
赶紧修!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没预算的修桥,那这石柱都要最结实,最漂亮的!
于是,嵇巡等人去实地考察,然后给方案,开清单。
裴县令裴家主问刘,鲍两家要东西,要人。
东西给得慢了不行,给的差不行。
给劳役开的工钱少了不行,吃得差了也不行,人数少?
更不行!
刘,鲍两家,只得从种田的佃户中抽调出不少人出来。
这些被抽调出来的人,原本以为还是免费做劳工,没想到还能得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