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番外三 生财有道

算起来他是经历了一番起落,但满打满算到今日也没到三年。

在京城这地方顶着那些个意图痛打落水狗的势力重新站起来,对李燕北来说也不失为一种历练。

而戚寻来历神秘,能全身而退地带走那些个赌资,显然还在京城中另有一方支持的势力,能与对方如今达成个友好合作的关系,对李燕北来说也不亏!

他虽然没跟戚寻拍着胸脯保证,但已经在暗地里决定,务必将这公馆装修成京城里最拿的出手的地方。

“我听说李燕北把珠光宝气阁的那位设计师父都给请来京城了。”

陆小凤正好在京城,戚寻这人该记得的承诺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比如说她在此前与陆小凤在松江府分开的时候,留下的字条上写着的,等到李燕北还了钱便请他喝酒,这会儿正好兑现这个承诺。

陆小凤是很厚脸皮的,实际上他到底有没有帮戚寻督促李燕北还钱,反正也只有陆小凤和李燕北知道,但有好酒可喝,他是绝不会缺席的。

不过算起来戚寻也不亏,这世上的离奇且麻烦的事情,十件事里必然有七件会找到陆小凤,剩下的三件以陆小凤的人脉关系,他也基本上会知道,这么一来他就实在是个很合格的酒友了。

起码从他这里说出来的轶事风闻,要比戚寻坐在茶馆酒楼中听到的那些可信度高得多了。

“说起来这几年间别说是那种大案子了,就连司空摘星都转而去研究戚姑娘提供的那门易容术,少有出来挑战自己的偷盗技术极限了。”陆小凤拎着酒壶,靠在酒楼的窗边,在午后微醺的日光中略微有了几分困意。

他时而会有种奇怪的感觉,比如说他的日子可能要过得再跌宕起伏一点,但这种直觉也没个凭证,说出去还要被人问问他是不是欠揍,陆小凤没这么想不开。

他又小酌了两口,这才继续说道:“但要说离奇又还未被破解的事情还真有那么一件。”

戚寻看陆小凤在说到这里露出了个会心的笑意,便猜到他说的是何事了,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说来听听?”

“花满楼的眼睛复明了。”陆小凤伸手挡了挡日光,却还是有一缕流金之色落在了他那双个人色彩分明的眼睛里,倒也像是在闪着光,“听他说是个过路的好心人留下的,只不过他捏着那张字条不让人看,我除了知道上面写了个什么字之外,也不知道这人留了个什么字迹。”

“也挺古怪的,若是这人求财,以江南花家的财力,又以花老爷子对他家七童的重视,这诊金几乎可以说是旁人经营一辈子也达不到的数目,若是这人求名,能让失明已久之人重见天日,这就足以让他跻身天下名医行列。难道真只是为了感谢——”

陆小凤忽然止住了话茬,两道跟眉毛一样的小胡子翘了翘,“抱歉了,就算是跟戚姑娘我也不能将纸条上的字说出来。花满楼亲自持有那张字条也有好处,他放话在外,唯有能重现相同字迹相同内容之人才是他的恩人,也便绝了有些人冒领的心思,就是可惜对方好像真的当这件事就是个举手之劳。”

戚寻笑着举了举酒杯:“这江湖上总还是好人更多的不是吗?因果循环,如霍休方玉飞这样的人会得到应有的报应,花公子有慈悲心肠君子风度,如今重获光明,岂不正是善念的回馈?”

“说的是说的是。”陆小凤洒脱一笑,又给自己灌下了半瓶酒,“不过这话从你戚姑娘的嘴里说出来,总有那么点怪怪的。”

陆小凤如何不知道,若是按照遵纪守法的评判标准来算,戚寻可要比绝大部分的江湖侠客都能称一句行侠仗义。

但着实架不住有些第一印象太过深刻了点。

比如说两年半前的紫禁之巅战前,在他和李燕北在春华楼上与杜桐轩对峙的时候,戚寻横空杀了出来,在楼中盘口留下了第三个选择。

这以长绫代笔写下名姓的一幕,实在很有几分霸道的意味。

这种不走寻常路的人,来一句因果循环……

算了,请客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戚姑娘这趟来,不对,应该说这两年间来京城,可曾去过春华楼?”陆小凤又问道。

戚寻上次来是为了薅羊毛的,这次来也是,春华楼又没有什么新赌局的羊毛可薅,何必要去。“不曾,怎么了?”

陆小凤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憋笑,“那位老板你是知道的,他还挺有商业头脑的。”

没有商业头脑的做不出支持将赌局放在这里的盘算,还觉得就算被倾家荡产的人把酒楼砸来玩算起来也不亏。

但陆小凤随后说出的话让戚寻意识到,有些人的生意头脑不要用常规思维来衡量,“他把你当日留下的那个名字给找了个罩子保护了起来,当做这酒楼里的标志之一了,还得是分量最重的那个。”

戚寻:“……”

戚寻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要庆幸,她彼时出于下注押自己不合适的想法,选了让孙青霞来比这场紫禁之巅的论剑!

否则就是她的名字在春华楼的大堂里挂两年半了。

不过现在不是她出名,要面对这种“我吓得筷子都掉了”的场面,她甚至很没良心地考虑起了带着孙青霞来参观参观,在故地重游的时候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离谱的想法。

陆小凤眼看着戚寻忽然站了起来。

在她这张本就因为坐上了神水宫宫主的位置,看起来气势更足的脸上,因为又冷了一分的神情和白发的映衬,怎么看都有种是要提剑去找人算账的样子。

陆小凤忙不迭地起身开口:“这事儿要我说也是那位老板干得不地道,但戚姑娘犯不着为了这个打上门去。北京城里近来又出台了几条对江湖人士动武的限制,虽说你跟那位的关系不错,但也别落人口实。”

朱棠会下达这样的指令,无外乎就是他现在有钱有人,自然要将京城的秩序规整规整。

戚寻似笑非笑地朝着陆小凤看了一眼,“谁跟你说我是要上门去找他的麻烦的?”

“我上门去找他分赃不行吗?”

陆小凤沉默。

这从理论上来说还真不是不可行的。

紫禁之巅一战,再如何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在从八月十五推迟到九月十五的过程中,也给足了好事之人赶来京城的机会,但要知道最后能在太和殿前围观的也不过就那么些人而已,紫禁城也绝非对任何人都能开放的地方。

那么这些曾经在此行中下注,混了些参与感的人若是要与旁人再提起此事,又或者是先前被其他事情牵绊住了手脚,后来才有了闲暇上京城来的人,若是要窥见当日盛景的一隅该当去什么地方?

自然就是春华楼了!

要不怎么说那位老板保留了戚寻的刻名剑痕,着实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表现呢?

戚寻要从中要来个分红,还真不为过。

不过生怕戚寻来个暴力执法,尤其是在看到戚寻手握着的金虹剑显然不是一把凡品后,陆小凤更是不免有这种想法,在戚寻结了酒账出了这座酒楼后,他也连忙跟了上去。

果然这世上没有白喝的酒,或者早知道他便不将此事说出来了?陆小凤心里嘀咕。

让他意外的是,在春华楼里他还见到了个意外的人。

“花满楼?”

陆小凤与花满楼虽不像是跟朱停一样,是小时候开始穿一条裤子的交情,但怎么说也是有过命之交的朋友,在看到那个瞧着大堂里孙青霞三字愣神的背影后,当即认出了他的身份。

青年闻声转回头来,不是花满楼又是谁。

气度温润谦和的青年,如今再不必处在目不视物的状态,而在看向陆小凤和戚寻之时,目光中透出一种让人望之便觉春风拂面的神采。

只是在看到戚寻之时,他的目光中不觉流露出了几分复杂来。

他视力恢复后,寻找那位不留名姓的恩人无果,便一边放出了花家必定予人重谢的消息,一边如他此前在梦中无数次希冀的那样,靠着这双重见世间万物和色彩的眼睛,遍览天下山川风物。

这一趟他是从塞北回来的。

北国化冰开春的景象比之江南更有一种挥退了凛冽,生机骤然迸发而出的观感,花满楼在目盲之时尚且觉得自然景物无有不美,如今便更是如此。

他怀着一份几乎满溢而出的欢愉踏入了京城,正好打春华楼前过,想着此地酒楼之名正是应景,便打算进去坐坐,一抬眼便看到了楼中那套着一层画框的三个大字。

花满楼对字是很敏感的。

他此前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尚且能通过用手触摸落笔的凹痕来判断出对方书写出的字样,也记住这个笔迹。

如今又如何不能在看到孙青霞三字的第一时间,便发觉这笔迹与他当日所收到的字条分明无二!

而这三字是谁写的,在彼时他也身在京中,甚至与戚寻一道在苦瓜大师的地方一并用过斋菜的情况下并非不清楚。

在陆小凤喊出他的名字之前,已经足够他将戚寻和那个令他复明的神秘人联系在一起。

但他下一刻便看到戚寻冲着他隐晦地眨了眨眼睛,像是分明看出了他此时意识到的事实,也并不希望他提及此事。

“我自江南过,感君一楼春”的落笔潇洒,自有一种春风过境的自在放旷,那么如今依然以一种近乎两不相欠的态度相处,未尝不是君子之交的乐趣所在。

虽然戚寻大概率不是个君子。

花满楼眼看这姑娘一把就将出鞘的金虹剑拍在了柜台上,倒不像是她的相貌和气质一样颇有仙人风范,反而像个悍匪。

李燕北都说羡慕她在这两年半间相貌不改,靠着戚寻留下的刻字赚钱恰饭的春华楼老板又怎么会认不出她来。

他战战兢兢地从先前缩到了柜台下的状态重新探出了个头来,目光在陆小凤和花满楼的身上掠过,确认这位向来好管闲事的四条眉毛,和那位一向脾气上佳名声更佳的花家七公子都没管这档事的意思,又重新看向了戚寻,“姑娘……风采依旧啊。”

“老板这店也是……风采依旧呐。”戚寻笑吟吟地看着他。

被加了重音的“风采”二字和她有意朝着那处投去的眼神,都让这位自觉大事不妙的老板抖了抖面皮。

当日春华楼前,戚寻一度跟叶孤城交手,甚至在紫禁之巅战后更是有消息传出,她彼时的出手有藏拙之意。

打叶孤城这种剑出如天外飞仙的尚且如此,打他也就……给杀鸡差不多吧。

“我这就去把这个撤了。”他连忙钻出了柜台,试图朝着那处奔去,却眼前面前一道金红流光闪过,那把方才还在柜台上的长剑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俨然有他意图再迈开一步,她便要以剑取命的架势。

这两年因为招牌景点,春华楼的老板在京城里很是发了一笔横财,心宽体胖之下就连身形都圆润了不少,现在腿脚一哆嗦,就看起来就很有喜感。

“撤了做什么?”李燕北那只肥羊宰得差不多了,戚寻现在看向这位的目光就跟在看第二只肥羊没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