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吗?”
如果几个月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没有。
现在狂飙的肾上腺素让她疯狂思考却毫无头绪,疑神疑鬼的她突然就不确定了。
那句带着惊恐的话语就渐渐和眼前这个红发女人上下开合的嘴唇串联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跟踪我?”
“我也不知道……”
秋只是紧紧地盯着那个小女孩,她双手抱着自己的胳膊,一边摇着头一边抖得像筛糠,她无措地回道。
“我只是有一点好奇……”
她一边哭一边为自己辩解。
“对不起,是我打扰到你们了,我只是想过来打个招呼,现在我可以走了吗?如果你们在找礼堂的位置,直走就可以了,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给你们带路的……”
小女孩认真地摇头。
“不可以。”
她吐出口的话语颇为生涩,明明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却一点点没有声带发出的粗糙颗粒感,平滑的质感仿佛某种弹唱的弦乐曲,还有有些清脆和稚嫩。
她转过了身,突然问身边一直拉着她手的女人,轻轻地说:“艾莎。”
“嗯?”女人耐心地做出了回应。
“你想要,拿走什么?”
秋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的嘴唇发干。
女孩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却牢牢地黏在她的身上。
她动作缓慢地走上前,轻轻合上了秋的眼睑。
她说:“睡觉。”
秋真的困了。
思维似乎离她远去了,她整个人浸入一滩水的温床中,某种轻柔的物质将她紧紧地包裹起来,逐渐地,她感觉到自己无法呼吸,晦涩的气流在她周身席卷飘荡,像是粗糙的毛刷一样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完完全全地洗刷一空。
混沌的大脑里记不住任何事情,只剩下几排血红的字眼在她的心中来回尖啸。
“求求你了!不要拿走我的东西!不要拿走我的东西!不要拿走我的东西!”
这一排排字在她的眼前来回翻滚,气旋一般回转环绕。
终于,“啪”的一声,气泡破裂了。
秋醒了。
她已经在医院里了。
白炽灯的灯光照的她惨白的脸色透着死气,干涸的嘴唇,心电图的生息一起一伏地波动,突然拐了一个大跳,像她心跳的起伏频率那样扭曲地不成样子。
秋剧烈地喘了口气,她想动,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固定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只知道自己可能是捡回了一条命。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医生便进来了。
他拿着一本病历报告,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莉亚大人……”
秋的鼻子还插着软管,只能吐出含糊不清的气音,她现在完全动弹不得,只有视线的余光处看到自己的莉亚迈着沉稳的步伐慢慢走进屋中。
全都完了。
既然莉亚出现在了医院,那么最近秋做的一切举动都不可能瞒过莉亚的眼睛。她现在凄惨的样子,也基本上没有什么掩饰的可能性了。
她还活着,但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秋,先不要着急,你就很多时间来想接下来的措辞。”莉亚在床沿边上坐下。
她充满惋惜地看了看她被绷带紧紧缠绕的双手,想了想,带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地抚上秋的额头,轻轻地探了探。
她叹了口气,问:“对了,你要不要照一照镜子,再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莉亚这样说着,便随口吩咐身后的一名西装拿来的一面镜子。
保镖将镜子正对上悬挂在秋的头顶,让她几乎不用动也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
秋的嘴唇不断地开始哆嗦,她目眦欲裂,红血丝满眼密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镜子里的人是谁?
“……这是我吗?”
……
艾莎一动不动地在椅子的一角缩着,在听到“你想要拿走什么”的时候,她眯了眯眼睛,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不能再说下去了,她说的话有点太多了。
很可惜她没有这种操作系的能力,不然何必要让第三个人旁听现场。
就到这里为止吧。
管家仍然在絮絮叨叨,无机质的神情里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因为无法操控自己,她只能一动不动,看起来甚至有点可怜了。
艾莎一边踮着脚,一边用余光偷偷看了看墙角边的伊尔迷。
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冰凉的目光静静地投注在她的身上。
在看到她终于快要走到管家身侧位置的时候,伊尔迷开口了。
“拿走了什么?”
回答他的不是艾莎,而是身边一直在不停倾诉着的管家。
“镜子里的人丑陋衰老,双眼浑浊,满脸都是皱纹。我颤颤巍巍地擦了擦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才发现那居然真的是我……可是,我今年才二十五岁啊,二十五岁的我,看起来就像行将就木的老人。为什么?”
眼泪形成两道沟壑,也逐渐洗刷掉了管家藏在妆容下的腐朽面皮,她语气不痛不痒,但身躯却不断抖动震颤,强烈的憎恨直直地从眼眶之中投射出来,落在艾莎的身上。
“我绝对不会认错。”她说,“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是你拿走了我的东西。”
“为什么,你要拿走我的时间?”
等待秋的,是艾莎凑在她身前放大的瞳孔,她的眼中一片清明,对她说的话完全无动于衷。
也许,别的人会对她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有所疑惑,但对艾莎来说,她却十分了解自己在任何情况下的所作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