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走廊,郭俊文超级无敌非常不刻意地嚷嚷着:“你说,刘一宁这个人,上自习也不玩手机,成绩还怎么这么差——?”
——让我特别尤其非常不凑巧地听见,真想上去狂揍一顿!
刚要向前,周旭拦着我:“别违纪啊,你忘了你不想麻烦你小姨妈了么。”
“靠!”
“唉,就当没听见。”
“他是不是骑车。”
“是。”
“蓝绿相间那辆?”
“怎么了。”
“等着。”
“你要干什么?”
3月24日,下午最后两节课。一直被老王擒在教师办公桌旁问话。
“刘一宁,你为什么要扎破人家轮胎啊?”
“扎……?”
“啊,还把人家座包给拿了?”
“座包…?——我没有啊。”
老王划弄着手机:“想赖?——来,看。是你吧。上午课间操,就你一个人来过这边,保安把监控都发过来了。”
我盯着屏幕,吞了吞口水。
老王接着补刀:“这监控对着的方向,要么进停车场,要么出校门口。你不会告诉我你来这是散步的吧,还是说你早上逃课了?”
“真不是我,我就给他放气了,恶作剧一下。又扎胎又偷包的,这么缺德的事我怎么做得出来……而且我放完气之后,还把气帽给拧回去了。”
老王指着我鼻子:“刘一宁,严重警告你啊,这件事,往小的说是违反校规,伤害同学友谊;往大的说,是违法违纪,偷窃和破坏他人财物。懂吗?人家郭俊文有大量,说你跟他道个歉就不计较了。不然人家完全是可以去派出所备案的,知道吗?闹大了,可能学校还要给你记过。你说你,刚休学回来就搞破坏?”
我一脸冤屈,咬牙,看向别处。
“说说,什么原因。”
“说什么……我真没干,就恶作剧了一下,而且放的是后胎啊!怎么他前胎也爆了?”
老王急了:“不行,得把你家长叫过来。”
“别啊——别,别,王老师,我真知道错了。可是你说的那些,我没干就是没干啊,我发誓好吗,老师。”
“那人家为什么冤枉你。”
“我哪知道——”
隔壁办公桌的老秦,打了个岔:“——老王,你训完了吗,我也有几个问题想跟刘一宁聊一下。”
老秦是我高一的班主任。升到高二后,我们班主任就换做了老王,但老秦仍是我们班的语文老师;听说,他今年还升上了年级教绩的组长。他想干嘛……
“我就不训你了,你跟郭俊文的事,小打小闹,道个歉就化了,现在你们还是学生呐,就该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你看你,现在的成绩,月考周考,就语文和生物保持了,其他科都断崖式的下降啊。期中,你也打算这样吗?还有,这次作文写得也太颓废了点吧?”
老王:“他写什么了,老秦,给我看看。”
老王接过试卷:“哦,《论均衡,存乎万物之间》,老题……”老王翻过来试卷右面,“有没有搞错,开头还好好的,后面怎么这么负能量?”
老秦:“你瞧瞧。”
老王:“什么叫‘巨型的社会消耗着人们的希望,缩影的小角贩卖无边际的梦想,人生啊,何来意义,人生又谈何意义。物消人亡……’哎哟,看不下去了都,这是什么个文笔啊,秦老师是这么教你的吗。欸你说说看,整个级里面有谁会这样写的,还想得高分吗,啊?打个41不错了。”
我低头看着桌子边缘,在数着它中间叠了有几条木纹,不为所动。
老秦:“嗯,我也听老王跟我讲了一下你家里的事,你觉得自己现在还好吗?你高一的时候,不是说要考医大?现在父母去世了就改主意了?语文可是主科,文理都得重视……”
桌上掉下来了一滴水……
老王看见,拍桌吼道:“你别哭,人生是为自己活的,不是为了父母,知道吗!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要学习的!”
那滴水是我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掉眼泪了,我真的毫无知觉。
我赶紧抹掉,看向别处。深呼吸一口后,又转过头来——“为什么天塌下来,还是要学习啊?”
老王:“因为你是学生,知道吗——!”
老秦:“我也不多说了,这样吧,最后一个建议。写作文不但立场要正,你还得要学会引经据典。自己写得再好,也比不过古人的智慧,明白吗?”
“嗯,知道了。”我咽下盐水,微笑着说。
老王脸色还在发红着,老秦劝道:“行了,就这样吧老王,不容易。”
老王“哎”了一声,手挥动几下,让我回去了。
“刘一宁!上学了,迟到了——”
他最近真是每天都来,忘记他是第几次来了。我拿着一本没看完的书,出门,熟练地迎接这个老好人。
“《哲思与色彩》……宁哥,快期中了,不多看看教科书吗。”
“临时再抱佛脚吧。”
“你班排上次好像掉了二十几……我怕这佛脚啊,得把它捧到佛跳墙去了。”
见他像往常那样,嘻嘻笑着,我莫名火大,“你要用这么烂的梗来补我的刀?烦不烦啊。而且明知道我上次在办公室已经被老王和老秦骂得够惨了……”
“行吧……”
行吧?
我推了他一把。
“阴阳怪气什么?话说清楚,你是想当我朋友,还是想当我爸妈?”
“没有……”周旭脸朝地一阵,又抬头看向我。“唉,我觉得吧……上次老王说你郭俊文的事,确实蹊跷,冤枉你,不好。但老秦说你作文不该写这样的,没毛病啊。你不知道,你那篇都差点让人挂去校道的反例教材榜那了,好在现在不让弄了。”
我冷笑一声,“作文作文的。那我问你,你觉得‘议论文’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