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重工,那落珈。
沉闷的心跳声从团团堆叠的死侍底下响起,压过了长舌吐信的嘶鸣,那心跳如同上个时代从天国堕入大地的雷霆,要以凌驾众生之上的无匹力量涤荡尘世间的一切。
游移摩擦的蛇鳞之间忽然有金色的火焰蹿出,火焰正以特定的节律一起一落,燃烧得愈加炽热,是某种恐怖的生物在悠长地呼吸。
他隔着整团的蛇群,用巨大的肺活量把成股的空气吸入胸腔时,火焰随之低落;当吐出硫磺味道浓郁的浊气时,火焰又随之高涨。
燃烧、燃烧、永无休止地燃烧,在燃烧中万物迈向无尽灰白的死亡。
盘作一团的蛇形死侍们在烦躁扭动着,长尾不安地扫过同伴身躯,原本足够耐受数百摄氏度高温的鳞片尽皆滚烫难耐。
以死侍混沌的神智,终于意识到了某种危险正在来临,但已经来不及了。
空气微微抖动了片刻,不知从何而来的丝絮状白线一条条飘落在死侍身上,没有任何高温淬火的异响,但无论是长尾或者是爪牙,在触碰到白线的瞬间全都柔软下去了。
像是有人把时间裁去一截,物体温度达到着火点、燃烧的进度、还有熔化的过程被悉数省略了。
如果此刻有人从蓄水箱最高处的水面向下俯瞰,会看到底下有数十根通体赤红的蜡烛正在宁静地燃烧。
那些死侍,它们居然变成了一根根蜡烛。
蜡烛流下烛泪自然也是红色的,但那原本应该是被蒸发殆尽的血水。
死侍熔化的整个过程是悄无声息的,没有哀嚎也没有挣扎,就像梦境中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人们惊醒之后会有片刻的茫然而宁静。
它们死去时就是这样,抱着难得的茫然和宁静死去,看上去既和谐也怪异。
直到一只白鳞披挂的手掌刺穿了死侍伸出,锋利的爪子摁在熔化的残骸上留下道道深痕,残骸被爪子生生撕开,分崩离析。
灰白色的怪物从火光中走出,他体态修长肌肉块垒清晰,外骨骼和反关节分明,是那么完美那么伟岸又那么狰狞。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背脊肌肉隆起后裂开,淋漓的鲜血从自己背后的鳞片落下,破败但锋利的骨翅自由地舒展开来。鲜血染红了他的身躯,也让他像是披挂着一件残破的赤色战袍。
那凝结成实质的沉重威压像高墙一样轰然落下,让所有生物难以呼吸。
刚才没有跟随扑杀过来的死侍,此刻摄于这惊心动魄的威严全部齐刷刷后退。
楚子航轻轻抬腿前进,浑身骨骼铠甲在火焰的映照中显出山一般的巍峨轮廓。
之前短暂的三度暴血下死侍还能下意识移过心脏,躲开手刀的致命一击,楚子航还需要和蛇形死侍角力。
但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灼热的龙血在血管中发出畅快的轻吟,他的每一根肌肉纤维上都密布着沛莫能御的巨力,五感敏锐程度以成百倍的夸张幅度暴增,速度和力量同样如此,那些死侍蛇尾摆动后退的动作在他黄金瞳中拆解成定格的画面。
他动了,其势风雷赫赫。
苟活死侍的躯体甚至没有抛飞起来的机会,如影随形的白线先一步熔化了颅骨气化了脑浆,楚子航需要做的仅仅是上前捏碎它们柔软的脑袋。
简单得像是顽童踩碎蝉蛹,两者的最大不同是死侍破碎的头颅中没有脑浆迸溅。
地下室中传来波涛水声和单调的“啪唧”声音。
蓄水箱中那些原本高枕无忧观战的死侍不知何时已经散开了,它们沉入深水中,合上黄金瞳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存在。
和人类在危险面前寒毛直立一样,这是生物体在致命威胁下本能的自我保护。
最后的嘶鸣也落下,脱胎换骨的楚子航直起身体沉默地呼吸着,呼吸之间喷吐出零星的硫磺火焰。
这种程度的呼吸只有那些曾经山峦般的巨兽才有,这些名为龙族的怪物餐食鲜血,呼吸风暴,喷涂火焰。
于是在这不见天日之所,同样刮起了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