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从海的深处浮出来,山间角落里四处是青色的晨光。遥望青城山,主峰上的皑皑白雪若浮云间。
待日上东天后,林梢之间闪烁着朝阳的光晖。冷光淡淡,给山脚下的草屋又添了几分积寒。
王右丞并未熟睡太久。每次困如山倒时,剑气便从经脉中涌进右眼吞噬妖力 ,让他迷糊中妖性大发,非茹毛饮血、御女无数才方歇一般。他只好蜷曲在被窝里,默念“横指瑶池”的全套剑诀,让剑气不停在身体中流转,才守得灵台清净。饶是如此,剑气在运行几个周天时,仍一丝一缕地汲取了不少妖力。
更可气地是,小福女推说自己家奴太多并无多余的空房,便将捡来的小蛛女塞给了自己,然后一张传送符溜走了。
小蛛女光溜着身子,与他缩在一个被窝里。
这令他如芒在背,生怕她梦里将自己裹成个茧咬一口。
如此过了一夜,鸡鸣不止时,他才如被人用木棍狠狠砸了后脑昏昏睡下。
天寒白屋贫,本冰冰凉凉的被窝里,王右丞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一阵温软。他缓缓睁开眼,小蛛女不知何时与他搂在了一起,正在趴在自己怀里瞅着自己。
“啊!你不要过来啊!”王右丞跳下床。他太过紧张又撞在柱子上,脑袋里闪烁着金星。
小蛛女裹着棉被,半跪在木床上,露出一片春光,一脸疑问地望着王右丞。
王右丞闭上眼,从架子上扯下青城派发给他的新衣服,背着身子扔过去说:“你快把这衣服穿上。”
剑气吞噬妖力时,自己兽性大发的恐怖仍让他心有余悸,很害怕忽然控制不住剑气而作出不好的事情来。
小蛛女捧着青衫袄,鼓着腮帮子,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然后很是嫌弃地挥手将它撕成了碎片。
王右丞听见丝帛破裂声急忙回头,便跪在地上心疼地对她叫道:“我的新衣服啊,我的新衣服啊!我这辈子第一件完完全全的新衣服,就这么被你毁了!你这个败家仔,活脱脱的败家仔!”
小蛛女嫩嫩地“哼”了声,鼓起肚子从被窝里吐出许多蛛丝来,把自己裹成了一只白茧。
王右丞捧着自己的烂棉衫,跳在床边拍着这只如龙蛋大的茧叫嚷道:“别躲在里面不出声,出来还我衣服,你这个混蛋败家子,别做缩头蜘蛛!”
白茧的内壁里一条胳膊抵在上面,又缩了回去。
“喂,败家蜘蛛,你在干嘛?”王右丞莫名其妙。
又一只小巧嫩白的脚儿蹬了出来,也缩了回去。
不多时一双小手撕开了白茧,小蛛女穿着件水色绣蛛网纹的交领齐腰长裙、束着水色蛛网纹的长衫、脚上蹬着水色蛛网纹的单鞋滚了出来。她披着长发,头上戴着一朵蛛网花样的丝花,咧开嘴露出四只尖利的牙儿满意地笑着。
王右丞攥着她的脖子吼起来:“你特喵地原来在里面自己做衣服?!就算你觉得青城派的衣服丑,干嘛撕碎了它?!你知不知道,我这样的穷人可不像你能轻易地织衣服的啊!”
小蛛女的脑袋被晃悠成拨浪鼓,突然张开大嘴一下咬在了王右丞胳膊上。
四只尖牙如同小匕首死死扎进肉里,王右丞喋喋叫疼,却拔不出来。
他体内刚蛰伏的剑气,忽如嗅到了猎物,从血液里立时扑向小蛛女的嘴。
小蛛女体内的汁液在涌入体内,王右丞吓得急忙默念剑诀将剑气压下去。
“早先体内的剑气不过是单纯的一道气。怎么经过昨晚一战,它竟像是一只被蛛弥勒的妖力唤醒的巨兽一样,不断地想吞噬一切灵力、妖力甚至是对方的血肉?芳婆婆枕边的药催生的这股剑气到底是什么鬼东西?那个自称‘天才’的妖女,小小年纪怎么炼制出这么恐怖的丹药来?真如蛛弥勒所说的,这是一股吞噬一切的剑气么?”
王右丞想到这,觉得自己像一个怪物。
提到妖女,他又不禁回想起那个戴着猫儿钗的女人,庆幸这么高修为的人是来帮自己的。
但她是谁?
又为什么要来帮自己?
是仙女姐姐的帮手,还是她对自己另有所图?
还有六层结界中的那头母蜘蛛大妖怪,为何非要让自己吸妖力,我对它又有什么用处呢?它和师术人和面具女又有什么关联呢?
仙女姐姐让我帮她复活,自己来到岛内却置身在一个巨大混沌的旋涡中。
王右丞觉得自己身上有一万个谜团要解开,懊恼地扯了扯头发。
小蛛女此刻如一只受惊的蜘蛛趴在床上,鼓着腮帮子瑟瑟发抖地盯着王右丞。
王右丞见她右边大眼圆滚滚,左眼里只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瞳仁,那是蛛弥勒被吸干的妖丹。
“话说你为啥能保持人形从结界中出来?你的妖丹被你老子娘吃了,剩下仅存的妖力被我吞噬了,此刻体内没有了妖力应该变成一只小蜘蛛乖乖呆在结界里重新修炼才对啊。”
王右丞摸向她的脸。
小蛛女惧怕地缩着脖子,见他没有恶意,才又萌萌地伸出脸。
摩柯允谷在眼中提醒他说:“你用昆虫的复眼查看一下不就好了,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