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殿中,他望见其顶是覆斗形天花板,以梁袱划分九格,分别作成了九个藻井。每个藻井中心为一颗红色圆星,两条漆黑的浮雕双龙游在红星周围。藻井下饰以天宫楼阁,作黑白漆画。仰观殿宇的顶部,顿感到楼阁重重,压抑之极。藻井四周置平座,设栏杆,四面各开一门,共八门。星檐、斗拱、吻兽、栏杆,虽构件玲珑精巧,但都刷了层黑漆,透着股幽隐之气。
所有的窗皆关着,殿内一丝光也没有,但却不黑暗。其墙上壁画和大理石地板上长满了白色的皮皮花,使整座大殿萦绕在白惨惨的光晕中。
鬼的恶臭和花香甚浓,王右丞捂着鼻子想:“大殿顶上的藻井暗含了‘八门九星’之格局,有守阳镇邪之神效,原本应是金碧辉煌的。这大婶子将颜色全涂成了黑色,俨然是为了破除此阵法,看来这儿正是她的老巢。只是桑虫上师应该也会来这,这老家伙难道不知道么?”
正殿进深三间,阴风刺骨。女魂引着他往最深的第三间走去,全程不再说一句话,空荡的殿中回响着王右丞孤零零的脚步声。
这儿极有可能潜伏着恶鬼,他悄悄将黑蛇火剑擎在了手中,左眼冒黑火,右眼闪着斑斓的颜色,已将黑火剑气摧到了顶点。
意外的是,一路毫无异常,他安然无恙地来到最后一间室内。
室内门口摆着一油缸,一盏长明灯飘在缸内,在融融燃烧。长明灯周圈很是明亮,但这火光却像被禁锢在了油缸之上,整个内室反而更显漆黑。受火光影响,王右丞的蓝色复眼只能微微瞧见,室内的黑暗中似乎竖着两具冰棺,棺中各躺着一个人。
长明灯?棺材?漆黑的净土殿?她竟把这儿修葺成了一座墓穴?!
女魂张望了两下,凝出一团灵力波感知,道:“你这个小魔道在此等候,我去唤醒官人魂魄。”
她幽幽地飘向那两具冰棺,攸地钻了进去,独留王右丞一个人在这‘墓穴’中。
摩柯允谷忽然开口说:“花的影子已将那女孩的影子吃了一多半去了。”
王右丞被他吓了一跳,再往地上瞅去,只见猪笼草的影子如一把马勺,花笼从下自上已经吞到了女孩影子的胸口。女孩影子、自己的影子,猪笼草的影子纠缠在一起,随着摇曳的光火,在地面上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女孩影子的头被花蕊牢牢缠住,若是活人,此刻颈骨早就断了。它在束缚中,挣扎地张嘴,又在说话。
看口型,似在说:“这儿是下殿七换皮的地方,你快将她人蛹烧了,再来皮皮花海。我时间不不多了”
王右丞皱着眉,心道:“这梳着随云鬓的影子难道是弘茜?她一直在催我去花海,难道她快死了?!她又如何会操控影子,这不是鬼术么?!”
猪笼草影子的花盖和花笼在缓缓闭合,女孩影子的脸和脖子已被吃了进去,只剩下一个嘴巴子。
“若这真是弘茜的影子,我得救救她!”他拿影子束手无策,焦急地说了一句。
缠在他脖颈上的三头怪物听闻后,凶相毕露,呲溜地游在地上,抻开三张嘴猛地咬向猪笼草的影子,像绿豆虫蚕食叶子般,须臾将那影子吃了干净。它得意地冲王右丞啼叫了一声,鼓着肚皮像一条莽蛇,又攀上了他身体。
王右丞看地一愣一愣,摸着它丑陋的脑袋,喃喃地说:“大佬,你连地上的影子鬼术都能吃嘛?”
三头怪物很喜欢被人夸,嘴巴一张流下一滩滑腻腻的液体。王右丞踩在上面,一脚趔趄,仓皇中扶住了油缸才没摔倒。
油缸被晃地乱颤,长明灯的火苗四下乱甩。
在光与影重叠里,王右丞斜睨见有个‘人’正立在缸后!
“恶鬼来了!”摩柯允谷疾呼。
“我刚才怎么没有望见他,这家伙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王右丞大骇,唰地抽出黑蛇火剑。
但那‘人’并没有过来,保持双手张开、僵直站立的奇异站姿,一动也不动。
王右丞缓缓摸过去,才看清这‘人’竟是一件撑在黑木衣架上的半透纱衣。
“这是件陪葬衣服?”摩柯允谷奇道。
“长明灯的光火反而扰乱了我蓝色复眼的视野,我才没瞧见它”。
王右丞挥手用黑色火绳结成了黑火幔帐,瞬间屏蔽了长明灯。他蓝色复眼立时瞅见这件纱衣后还立着二十余件一模一样的衣服。纱衣皆被衣架撑开袖子,整齐地排成了一列。
“哪有这样摆陪葬品的”,王右丞一边说,一边摩挲起眼前的纱衣。
这纱衣奇白,却没纱绸丝滑。其虽柔嫩,但表面有明显的砂感。衣层还很厚,比梭布还紧。王右丞皱着眉扯了一下,竟将纱衣拉伸了一指。
摩柯允谷又怪道:“这纱衣是女尸的寿衣吧,缝了个人脸兜帽不说,连双乳都照样裁剪出来。这劳什子寿衣做的如此束身,只有桑虫那老东西才套地进去。别是她给自己装备的!”
王右丞不与他搭话,忽地松开手,恶心地说:“这不是纱衣,是一整张扒下来的女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