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慢慢淡忘,慢慢释然,慢慢将不值得的人推出接下来的人生舞台……于凡夫俗子而言,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幸运。

之后的日子平淡了起来,前些天因为见到戴建文而恍惚着主动依赖骆盛朝的戴绪仿佛昙花一现,但终归是个好的现象。谢子回在此之后提高了来公寓和戴绪沟通的频率,每每来还要借着顺便检查身体的理由将关赤一并带过来。关赤和谢子回之间的关系似乎和骆盛朝刚认识他们的时候不一样了,现在的关赤几乎不会和谢子回互动,也很少再为了谢子回接话,但对于戴绪的情况,他仍是顺着多说了两句。

“盛朝,如果你没有离开他的想法,就也别太着急。他这种情况是积累了二十年才爆发的,这么一想,就算再用二十年才能恢复健康其实也不过分,是吧?再者虽然戴少大多数时间还是和你保持着一点距离,但是如你所说上次他主动要求了拥抱的话……我想,大概是他的潜意识已经接受了你,这是大好事儿。”

谢子回在一旁补充道:“戴总是在和自己较劲儿,大概还是不太能允许自己这么依靠你。”

骆盛朝虽然没有说过觉得那人脆弱的身体是个负担之类的话,但戴绪早在戴建文的影响下扭曲了概念,打小便种下的自厌的种子至今已然长成了参天的树。他知道戴绪足够努力了,不论出发点是为了哄他开心还是真的为自己考虑,戴绪每一天都会尽量比前一天表现得更好。

骆盛朝给予的反馈也很积极,戴绪第一次平顺地咽下一小碗蔬菜粥的那天,骆盛朝高兴得抱着他对着他的脖颈处亲了少说有十几下,亲得怀里的人眸光都迷离了也不撒手。那顿午饭吃过之后他更是连洗碗时都在哼歌,喜悦的心情简直是溢于言表,让远远坐在沙发上输液的戴绪都有些忍俊不禁。

戴绪本就所求不多,长久以来的自我否定也是因不单是因为他人表露的厌恶,更是因为他往往不能为在乎的人带来什么好事。他的身体天生病弱,是个累赘,他的身份将他束之高阁,给骆盛朝带来了不少的压力和烦恼,后来他们重逢,他也总是让身边的人频频皱眉……而此时此刻骆盛朝却因为他露出了发自肺腑地笑容,因为他而真情实感地快乐着,这是一种最纯粹、最直接的认可和肯定,戴绪也在这种正向的往来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样的想法尽管不是很正确、很积极,但却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骆盛朝入职不到十年,年假只有五天,加上之前戴绪术后住院的那几天里零零碎碎请的假实在是拖了太多,他又陪着戴绪一起过了最后一个周末,随后给关赤发了消息说明情况,在新一周里终于恢复了日常的工作。

周一的早上他早早地出了门,先趁着早高峰还没开始回了趟自己久违的家。上次回来的时候戴绪还在住院,他只是稍微打扫了一下客厅里戴绪的血又小憩了一夜就离开了,此后再也没回来过;而这次他有意长期住在戴绪为他们打造的、充满记忆感的爱巢里,此次回来便要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

骆盛朝手脚利索地将证件等物品打包完,在客厅里静默地站了片刻,走进屋中打开了抽屉。他将自己拿纸巾垫着放在柜子里的陶瓷碎片仔细地包裹起来,找了一个袋子安放在了其中,这才拎着包离开了三年来租住的房子。

他是不准备让戴绪看到这些碎片的——至少现在还不能。戴绪的心理状态直到现在仍然有些飘忽不定,骆盛朝时刻不敢放松警惕,更不希望戴绪看到这些残骸而感到难过……

可他不能忘。他不能忘,这是他狠狠伤害过爱人的罪证,他不能忘。

骆盛朝将瓷娃娃的碎片收好,一连几日用吃面包节省下了午休的时间,将碎片尽可能地拼凑回了原来的模样。他手心里的瓷娃娃已经从过去那个白胖漂亮、憨态可掬的模样变成了裂痕满身、甚至因为丢失瓷块儿时不时冒出一两个空洞的可怖样子,可骆盛朝不愿撒手。他用被碎瓷边缘割伤了的手指抚摸过瓷娃娃的脸,庆幸于至少它上扬的嘴角还是被保住了。

他终于凭着自己的本事将娃娃修复出了隐约的从前模样,这张安静可爱的脸也终于勾起了他更多关于细节的回忆。

记忆里,这个瓷娃娃本身的面貌正在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