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又作了一个揖,低声道:“王上交代的事,属下已经查明。烟阳、隆基、鬲津、文轩骑兵作乱,冒天下之大不韪,夺天下之大利。但是宫城坚固,防卫森严,一时败破,属下百思不得其解”话说了一半,何慧犹豫了,他怕接下来说的话会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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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直说无妨。”龙仪显然想听后面的话,带着思考和疑惑命令着。
“灿阳城城防牢固,这内城构造又错落复杂,无一时可入锦绣宫之可能。然,乱军短时间内破城,洞悉内城布防,出入王宫之熟络,必有内应存在。”
龙仪的眉毛蹙在了一起。
“属下仔细调查了这其中的蛛丝马迹,虽然有人故意进行了清理,但仍旧有迹可循。恐怕难逃皇室亲近之人通敌的嫌疑。”何慧说着环顾了一下大殿的四周,如实汇报着。
龙仪思索着,沉默了。大殿上的金缕兽吐露着袅袅香雾,使整个气氛略显扑朔。
半晌,见靖王不说话,大将军何慧又开口了:“如今田野远在南川月支庇护之下,暂且无可奈何。赵金兴兵祸乱中州,攻打京师的罪责仍需追究。但当下,赵金陈兵河岸,一时难下。但廖宇今为赵金所控,如我方派出使臣,借赵金修好之际,将之押回灿阳,可凌迟杀之。王爷已灭文轩,此时斩杀廖宇,进一步正视听,如此可也。天下士人,必将谨记王爷平复之功。”
龙仪从沉思中剥离过来,摇了摇头。
“不可,虽廖宇论罪该杀,可不问罪赵金却舍本逐末,岂不叫天下人非议?廖宇为赵金所控,其兵仍在,赵金尚指着其控制翼族势力,定会拒绝我等之愿。一旦提出处置廖宇,就不能无果而终,不然无以应对天下民声。若如此,则势必要与赵金开战,征鬲津败归,我军恐难再胜烟军,况天下黎庶又要蒙受战乱之苦。”
“区区廖宇,赵金会不惜与北境开战?若开战,臣愿赴汤蹈火,领军渡河,直捣洛灵!”
“烟军之中翼族杂陈,烟阳王将廖宇缚送我部,并不现实。赵金得介潭谋划,其志不在诸人之下,与其让翼族折腾削弱自己,还不如任之对抗折损我方。一旦激化,翼族肯定在先,如此来,他既能巩固自己的统治,又伤我方实力,坐享其成,何乐不为?”
“这”将军何慧迟疑了。
“赵金乱国,其罪当死,如何诛灭?赵金若败,定倒向隆基鬲津,能否胜之?南境熊兵,集中州之力,尚不能胜,以孤兵战之,难矣。若不胜,贼兵趁势北上,后果不堪设想。兹事体大,黎民必将求活于水火。”
“臣”何慧脸上的激动自信慢慢消退了。
“给王兄报仇的事,每天都压在我的心头,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食肉寝皮”说着,龙仪接近沉默了,叹了口气。
“廖宇的事暂且如此吧。战事方定,我们也需要休整。先王幸免于难的子嗣下落查得怎么样了?”龙仪话锋一转,立马沉重了起来。
“大劫遇难的皇子和公主均已验明身份,均按国礼,随先王葬于洛基皇陵。是夜逃出城的皇子也基本皆被截杀,经年皇子出城后在流霞坡遇难,溺水而亡,随身物品在洛灵城里,此已核实。”这是他不想得到的结果,略微停顿了一下。
何慧把声音降得更低。
“但尚有两个皇子的尸身仍未找到,臣推测,应该是当夜混乱之中逃去出了。臣一直在追查此事,但至今仍毫无头绪。小王子辰轩逃至栖霞城后已遭遇不测,皇储忘川生死不明,毫无下落。”此刻,没有结果似乎已是最好的结果。
何慧一板一眼汇报着,他已经汇报过多次了。龙仪每次都会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期待着有新的进展。
何慧统领靖王中军,还掌管着暗侍营,他不难探知这些消息。暗侍营,是始祖人王当时专门为探查情报、侦查敌情而创办的特务部门,只效忠于人王。人数不多,但十分精锐。靖王靖难之师开进京师灿阳城时,收编了暗侍营,归于将军何慧麾下。
“再加派些人手,多派些暗侍去吧。务必要找到其他的皇子们,哪怕是尸体。”龙仪的语气很低沉,似乎是从地缝里发出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他缓缓抬起头来,噙着泪水,满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南朔那边惜朝有消息了吗?”
“没有。几个月里,已经派出两批暗侍赶往大漠了,依然没有消息回来。”何慧坦诚地回答。
不可思议,一切都变得离奇起来。
龙仪的双眼夹带着血丝。“那就再派些人吧,先把惜朝接回来吧。如忘川也遭不测,惜朝继大位符合祖制。眼下其它皇子情况不明,让惜朝先回来吧。”
漠北“沙海之战”后,惜朝大漠守孝。由于龙晟已经继位,惜朝成年后依然留在了大漠,作为屏障,替灿阳守卫北门。每三年的大祭,纪灵王龙晟都会召惜朝入朝,后者则严守本分,中规中矩,礼毕则返回南朔。
按祖制,惜朝排在王位继承人的第三位,即忘川、经年之后。此次动乱,前两者均已非死即亡,情况发生了变化。相比于大漠法统,人王之位更加煊赫,除非自愿放弃,否则应遵循祖制。在礼法和现实面前,惜朝的选择空间也并不是很大。
“这”何慧犹豫了。
“你的心思我知道。我意已决,就这么办吧!”龙仪语气异常坚决了起来。
何慧深知,龙仪的这个决定几乎是在让出到手的皇位。
“是,我这就去办。”何慧应声退出了大殿。
出门拂了拂衣襟,何慧急匆匆向暗侍营赶去。他并未像前两次派大队人马赶往大漠,只是派出了一小队暗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