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自己也是个奴隶,他脸上的刺青便是他的奴印,但与寻常奴隶不同,他是世世代代跟在一个奴隶主身边的一支奴隶,所以虽然同样是奴隶,他的身份更高,甚至能帮着奴隶主处理一些事情。
在许多人看来,这种刺青是一种侮辱,可对老者来说,这却是荣耀,所以他从不像别的奴隶那样用面具将奴印遮挡起来,这是功勋,是奴隶主认可了自己这一支的标记,为什么要藏起来。
杰布扎西脸色不由僵了一下,有点不满他的不给面子,但顾忌对方的身份,却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在决定对鰕姑国下手时,奇肱国便找上了奴隶贩子,毕竟奇肱国某种意义上来讲与鰕姑国也是没有什么分别的,都比较排外,不会接受太多的外人加入奇肱,所以等打下鰕姑国后,里头的臣民他们自然是不会要的,但他们也不可能都杀了或是干脆驱赶到山林间养虎为患。
这种情况下,奴隶主自然而然就出现在了视野内。
而且,具备特殊能力的奴隶往往价值不菲,多得是感兴趣的贵族想要,显而易见,以男子之身怀孕的鰕姑人,在某些人眼里无疑是香饽饽,于是奇肱国便与其中一个感兴趣的奴隶主谈好了合作。
杰布扎西压了压手,示意老者稍安勿躁,这才接着道:“虽然鰕姑与女阴攀上关系了,但我们的人去挑衅时,女阴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这是什么意思我想大家应该都很明白吧?”
“啥意思?我不懂。”蛮夷人一脸蒙圈地看着杰布扎西充当捧哏的蠢货。
其实这个大汉看似脑子里只有肌肉,但实际上他手头上掌握的生意可不少,部落生意的大头都是他在打理,然而蛮夷人很清楚,奇肱国不会愿意看到一个聪明人来给他们当狗,毕竟狗越聪明,就越不好控制,还得费心去训。
但以奇肱国、或者说绝大部分的‘文明’人来说,他们根本都是不愿意去训狗的,这个不听话,换一条就好了,周围哪会缺野蛮人?
杰布扎西笑呵呵道:“意思就是,女阴虽然与鰕姑结盟了,但她们似乎没有和我们开战的打算。”
蛮夷人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烈酒,夸赞道:“一定是因为奇肱国太强大了,她们怂了。”
杰布扎西嘴角抽搐了一下,去年发生在女丑之山附近那么大的动静像蛮夷人这些弱小的势力没办法去获知真相,可对他们这些住在附近的国家来说要想知道却再容易不过,这话,杰布扎西都不知道对方是在夸奇肱国还是在嘲讽他们。
当然,杰布扎西也推测,或许正是因为那场大战,女阴才需要休养生息,所以才不想插手这些。
他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气顺才接着道:“问题就在这里,女阴虽然没有主动出手,但鰕姑人却可以找她们借兵,可鰕姑人能借,那我们呢?”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不由沉默了下去,身为地头蛇,奇肱国跟住在附近的蛮夷当然是最慌的,但老者也不是不在意,毕竟半砸了主人交代的事,他是有可能被打死的。
虽然被主人打死是作为奴隶的荣幸,可受罚而死跟普通的死亡是不一样的,所以在此刻,他们的需求是相同的。
而剩下的人,虽各怀心思,但如果不是拥有着共同的利益,他们也不会聚集在一起。
鰕姑与女阴的突然结盟,着实勾动着许多人的心神,要知道,在许多势力的藏书中,可都还记载着当初女阴一行人是如何嚣张跋扈的走过来的,连素龙山脉里正在大战的人与妖,都因为她们想要过去而不得不让道,直至对方离开才能接着战斗。
只不过随着女阴不再活跃于人前,这些往事自然而然也逐渐被人所遗忘,毕竟女阴离十万大山那么近,那边根本不存在什么大势力,不客气关注根本不会知道具体情况。
可去年那么大的动静,足以让他们回想起那一切,也因此而不得不绷紧神经。
数百年来,附近的格局早已稳定,女阴的突然结盟让他们不得不警惕,他们本能的想要保住自己如今的地位,保住如今的局面,而不想重现曾经的那些场景。
毕竟,好好的地头蛇当得美美的,谁乐意头顶上还有个‘天’,一旦想翻天就会迎来‘神罚’。
奇肱国很清楚,他们能在这里蹦跶得这么欢,还真不是因为他们实力有多强大,也不是因为他们交友有多广泛,而是周围的势力都是小富即安的心态,没有谁想去试试统一南地是什么感觉,都默契的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作着妖。
更何况,就南地这复杂的地理环境,就算真有势力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实力去实现这一切。
可问题是,他们没有,不代表别人就没有啊!
要知道,女阴当初过来引起的恐慌可以说是将整个南地所有势力的心都给牵扯住了,因为当时的女阴确实有那个势力做到统一,要不是对方确实没那个心,他们现在又哪可能还能这么逍遥。
可当初她们没有那个心,不代表现在也没有!不然她们为什么要跟鰕姑人接触?
要知道,当初女阴人是何等的高傲,从选定聚居地到建国,别说邀请附近的势力了,连有人靠近都会被警告,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女阴附近都成了禁地,时至今日很多外出狩猎的猎人都还保持着这种传统,地图上女阴那片区域直接就被划分成不该靠近的地方,除了少数好奇心旺盛的人,其他人连路过都很少路过。
虽然这确实有女阴地处偏僻的原因,但再偏僻其实也总是有人烟的,之所以如此,毫无疑问是当初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深刻到有些事逐渐成了默认的、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但没有人会甘心被别人统治,哪怕对方表现得十分强大,也总还是会有人想不甘心的去拼一拼,万一是他们误解了呢?
“摆在我们面前的,其实就只有两条路。”杰布扎西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条路,我们离开,南地多得是还没有被开荒的地方。”
只是,没开荒过的地方,哪里又比得上捡现成的?
杰布扎西默默想。
“离开了素龙山脉我们又算什么?”蛮夷人也立马道。
在这里,他们是地头蛇,凭着奇肱国在素龙山脉的贸易,谁不赚得盆满钵满,但一旦离开了素龙山脉,论实力,他们不出众,论出身,他们更算不得什么。
杰布扎西点点头,奇肱国虽然一直想要离开素龙山脉,可也不想以这种方式离开,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接着道:“第二条路,就是我们主动联系周围的人去女阴那边摸摸情况,姿态放低一点,看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其实我们也不需要太担心,毕竟女阴如果真想要了解这素龙山脉,管好这里的一切,不可能不依靠我们。”
他说了一句缓和气氛的话,没说的是,事情未必会有转圜的余地,毕竟鰕姑人对待他们的态度与往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没有区别,却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
如果不是有更大的图谋,他们为什么要隐瞒女阴的存在,虽然杰布扎西并不了解女阴,但纵观史·巫卷上的描述也知道,女阴并非那种藏头露尾的人,或者说,她们的实力让她们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算计。
奇肱国在贫瘠的素龙山脉修养声息就能有如此底蕴,更枉论女阴?不是谁都像鰕姑那样,在没有大敌的情况下,还能把自己越搞越落魄的。
“你说的有理。”老者沉吟了一下,才道,“如果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我代表主人给她们一个面子,放弃一部分利益又如何?”
对老者来说,他只是来做生意的,但不仅仅是鰕姑奴隶的生意,素龙山脉不缺各种珍奇妖兽,对奴隶主来说,什么奴隶都在他们销售的范围内,如非万不得已,他们是不愿意放弃素龙山脉这座金矿的。
这里虽然不适合人居,可不代表这里就没有好东西了,只是不方便种地而已。
“说不定,女阴会放任咱们不管呢?她们现在不就没管吗?”蛮夷人说着,不由左右看了看,坐在杰布扎西对面的人一直都没开口,他摸不清对方的来路,但能坐在这儿的,显然不是什么小势力,反而他才是那个凑数的。
所以蛮夷人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已经在想,要是女阴真打来了,他就纳头就拜,毕竟奇肱国不想给别人当狗,可他们这些人可是当惯了的,无非就是换一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作为没有稳定居所,在山里乱窜的部族,蛮夷人自然也有他们的渠道,甚至,连女阴的消息他其实都知道得还要比奇肱国要更早。
狗嘛,可不就是看到一根肉骨头就屁颠屁颠往上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