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斤红薯挣一斤半,按一斤红薯四分算的话是六分。”五爷敲打着自己的烟袋锅子,帐头算的很明白:“合下来一斤咋也得要一分五,要不大家怕是不愿意干。”
陈秋生觉得要的有点儿多:“粮站收公粮都是三分,哪儿有四分的价儿。”
五爷不愿意了:“啥三分,黑市上志双他们打听的还是八分钱一斤呢。就算量大能讲到七分,咱们还要的少了呢。”
“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大家还干不干得动的问题。”夏菊花心累的不行。
五爷却觉得这就不叫事:“有啥干不动的,大男人还怕干点儿活?”能挣现钱的活儿,不抢破头都是好的,还用担心没人干?
“实在不行,让大喜他们叫自己小舅子过来帮忙。”
“五爷,”夏菊花被老头儿的心气给吓着了:“把大喜他们的小舅子叫来,咋跟人说咱们生产队漏了这么长时间的粉,家家菜窖里还有这么老些红薯?”
钱想挣,人也不能累狠了,夏菊花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薛技术员:几天来的使用证明,绞浆机是有用的好东西,要是多来上几台,大家排队的时间短一点儿的话,可以节省不少的时间和人力。
临危受命的薛技术员:夏队长,我一次次开着拖拉机拉着东西往平安庄跑,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不正常吗?
心里有了齐小叔做靠山的夏菊花,完全把对红小队的恐惧抛到了脑后——刘志双那天进城里找过齐卫东之后,哪怕过年的日子一天近似一天,红小队也没来人通知平安庄把孙氏几人接回来,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倒是大队长李长顺,再一次出现在平安庄,实在让夏菊花头疼。
为了不让李长顺再提红薯的事儿,夏菊花直接对李长顺说:“大队长,另外三个生产队的苇杆还有多少,我们生产队能再收一批,不过还是原来的价,不能比从别人那儿收的高。”
李长顺笑了:“咋地,这么怕我来你们平安庄,想快点儿把我糊弄走是不是?”
夏菊花自然得摇头:“大队长来指导我们生产队工作,我们欢迎还来不及呢,哪儿能糊弄大队长。”
也不知李长顺信了没有,反正人家只管倒背着手在平安庄各条街上转,不时的探头往各家院子里看一看。夏菊花还不能拦着,跟着的脚步那叫一个不情愿。
突然,李长顺问夏菊花:“我让你琢磨麦麸的办法,你想出来了没有?”
夏菊花除了那次跟薛技术员提过一嘴外,哪儿来的时间琢磨麦麸的事儿?此时她毫不犹豫的又把薛技术员推到前头:“我请教了薛技术员,不过他没给我回话呢。”
李长顺有些不信的看了夏菊花一眼,问:“那薛技术员在哪儿呢,我想当面问问他。”
你是想当面请教问题,还是想当面挖人呢?夏菊花不信任的看着李长顺,人家面色平静的象是刚跟五爷打招呼问今天吃了没一样一样的。
夏菊花还得好声好气的问李长顺,他想问薛技术员什么问题。李长顺一声不吭,大有今天不见到薛技术员,他就留在平安庄不走的架势。
大队长想见的人,夏菊花是不可能拦得住的,由五爷陪着李长顺陈谷子烂芝麻的闲聊,夏菊花自己亲自去找薛技术员。
不亲自去不行,万一薛技术员那天只是顺嘴答音怎么办?夏菊花一路上正好详细把李长顺的要求,向薛技术员讲了讲。
薛技术员有点儿为难的说:“我倒是给家里人写信了,不过人家还没给我回信呢。”
写信了就好办,夏菊花信心满满的带着薛技术员来到五爷家,发现五爷有点儿沮丧的捅咕着烟袋杆,李长顺却满面红光跟捡到钱一样。
“大队长,薛技术员来了。”夏菊花搞不清屋里是什么情况,先把薛技术员介绍给李长顺。
五爷与李长顺同时抬头,李长顺打量薛技术员,五爷一脸愧疚的看夏菊花,看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子:别是自己离开之后,五爷应下李长顺什么了吧。毕竟跟夏菊花比起来,五爷和李长顺他们这一辈人更重视乡情,总想着亲帮亲邻帮邻,穷人得救济穷人那一套。
没等夏菊花看懂五爷的表情,李长顺已经开始问起薛技术员来:“薛技术员,我听说你做了一个绞红薯浆的机器,那东西一个得花多少钱呀?”
薛技术员很耿直的说:“木架和铁桶还好说,刀具得定做,加上履带,一个咋也得六十几块钱。”
“哦,一个得六十几块钱,那几天能做好呀?”
“用不了几天,替我做刀具的是老师付,一天能做个两三套。”
夏菊花看着一问一答的两个人,心慢慢提了起来,再次看向五爷。五爷咧了咧嘴,向夏菊花招招手:“大壮家的,你出来我有点儿事要跟你说。”
不是叫夏菊花,而是叫大壮家的,夏菊花不好的感觉更浓了。
五爷头一句话,就有证实夏菊花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李长顺想让那几个生产队的人来咱们生产队,跟社员们学漏粉儿。我想着以前咱们也教过他们,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