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这么说,你就是狄总的夫人了?”
“不是不是,我是狄总家里的保姆。”
“啊……”
买上酒,返回来的时候俩人又聊了一路。石榴不经意间提起玉兰,夸玉兰如何如何待她一家人好。石臼闻言,脑筋一转,觉得机会来了,马上就搭讪,说玉兰是自己的老乡,平时经常见面,很熟悉的。石榴一听,心里就觉得亲近,亲热地说,交个朋友吧,互相留个电话号码,以后有事好联系。没有名片,各自就拿笔记下。石臼趁机问道:“石榴妹子,狄总和我们的蒙总,是不是搭伙做着买卖?”石榴心直口快地说:“他们说话从来不让我听,要不将我赶出来,要不就把我锁在一个屋子里,啥都不让我知道。不就公司里那些琐事嘛,我才不想听呢!”石臼在心里说,老东西真够狡猾的。就没有再多问。到了楼下,石榴嘴里说着谢谢,掂上酒就下了车。石臼悄悄说,记住妹子,到楼上不要说见我了。
时隔一天,石臼打电话约出石榴,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对她说:“你不是说玉兰对你有恩吗?恰好玉兰有件事需要你我帮她完成,希望你不要推辞。”石榴笑他神道:“多大的事非要躲到这暗处来说?”石臼问她了解不了解狄总?知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石榴眉头一拧说:“知道那么多做什么?当好我的保姆就行了。”石臼不再绕弯子了,直白地告诉她,狄总是个贩毒集团的头子,你给他做保姆,难道就不怕受他连累?此话一出,石榴瞪大了眼,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诧异道:“这,这怎么可能?”石臼怕她不信,就给玉兰打电话,要她抓紧时间过来。
玉兰一到,石臼就把跟石榴偶然相遇,想让她做点什么告诉了玉兰。玉兰不禁惊喜地对石榴说:“妹子,石臼的话一点不假,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既然你有这个便利条件,就当姐给你添麻烦了,留点心吧。”石榴余悸未消,踯躅了半天才说:“我,我能行?”玉兰鼓励她说:“怎么不行?利用你做保姆的身份,完全可以帮公安提供一些情况。比如说,狄总有几个流动窝点,平时活动规律怎样,经常聚会的时间、人员和方式,手里有多少枪械武器等,能把这些信息搞清楚,提供给警方,你就立大功了。”石榴想起了五巧的惨死,想起了她的身子被狄总长期引诱霸占,复仇的怒火便熊熊燃起,自言自语道:“老东西,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该到了结的时候了……”玉兰疑惑地问:“什么什么,难道他跟你还有什么冤仇?”石榴不愿说出她与狄总之间那些不明不白的事,更不想说出五巧的死跟狄总有关,急忙掩饰说:“没,没什么。”她顿了一下又说:“玉兰姐,万万没想到狄总会是这样一个大坏蛋,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你玉兰姐的话我必须听,谁让你是我的恩人。”玉兰一边夸她心怀正义,一边就抱住她温情地亲热了一下。石臼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递给玉兰,说这是他摸到的贩毒团伙的全部情况,都写在纸上。玉兰接住没有看,心想趁他们两个都在,应当一块去见见张凯,当面谈谈情况,看他怎么安排。于是就把这个意思跟石臼、石榴说了。石臼一听就紧张起来,把玉兰拉到一边,耳语道:“你这不是让我自投罗网吗?我不去。”玉兰宽慰道:“看把你吓的!放心吧,有我在,张凯不会抓你的。”
张凯从派出所所长已经升任为区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了。恰好他这会儿值班,接到玉兰的电话,便让她马上过去。见了面,背转石臼、石榴,玉兰先把自己和张凯关到里面的套间,简要通报了她这次来要反映的问题,然后就给他打预防针,说自己好不容易才说服石臼、石榴协助公安破案,要张凯说话注意点态度,不要吓唬他们。张凯为玉兰的大义之举感动,赞赏起来不惜把所有好听的词语都说尽。在说到这个案子时,张凯说局里也捕捉到一些信息,正在对这个案子进行明察暗访,就在几天前,查着查着断了线,卡了壳,没法往下查了。紧要关头碰上了你这个拆卡的人,真的是太巧了。然后他说:“请罗经理放心,我欢迎他们还来不及,咋会吓唬他们哩!”
走出套间,张凯说了几句宽慰鼓励的话,叫石臼、石榴不要紧张,慢慢说。玉兰把石臼刚给她的两张纸递给张凯,说这是石臼摸到的全部情况。张凯一边看一边问,石臼、石榴一边谈一边答,有来有往一直说了四十多分钟。张凯表扬了他们的行动,说他们提供的情报很重要,帮了公安一个大忙,还说要给他们请功。最后,张凯就如何配合公安行动,以及需要注意的问题,向他们提出了具体要求。等说完事,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
又过了几天,抓捕贩毒分子的行动开始了。张凯根据玉兰和石臼、石榴预先提供的情报,趁狄总和几个小头目深夜聚会的时机,将民警兵分几路,对贩毒分子的数个巢穴展开了闪电式的突袭:围剿行动只进行了短短一个多钟头,所有贩毒分子就全都被捉拿归案了。
这个晚上,玉兰一直随民警一起行动。她不是担心民警人手不够让自己来充数,她是担心石臼、石榴不能配合好这次行动。尽管两个人都向她表示过要与警方配合到底,但玉兰仍然不放心,忧虑他们中途变卦走漏风声或者半道退缩。有她在,她觉得对他们两个是个鼓舞。如果因为石臼、石榴思想动摇配合不力导致这次行动失败,她的责任就大了。因为这两个内线都是她向公安推荐的。
石臼在此次行动中表现勇敢,一路上他既做向导,又帮助民警辨认犯罪分子的真假身份,没有显出丝毫的胆怯和退缩。不幸的是,在最后的追捕行动中,石臼被他的老情人蒙娜一枪击中了胸部,等抬到医院抢救时,他的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玉兰、张凯和民警们闻讯都赶到了医院,与这位回头浪子作最后的诀别。
遗体被送到了太平间,玉兰说自己要单独守一会儿石臼,就让张凯他们先回去。送走了民警,玉兰反手将门关住,缓步走到床前,慢慢撩起盖在石臼遗体上的白色布幔,呆呆地望着那张干枯的面孔,又抚摸了一下他胸前衣服上被子弹打穿而血迹未干的弹洞,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夺眶而出了。她想起跟石臼在一起的日子,觉得曾经也是那样的甜蜜;想起石臼误入歧途,舍妻抛子,她又为他感到悲哀;想起他如此壮烈地了却了自己的一生,她又为他感到些许的安慰。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玉兰对石臼哭诉道:“星星他爸……你就放心地去吧!你如此轰轰烈烈地结束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晚几天我会把你送回老家去,埋到家里的祖坟上,让你和爸厮守在一起。我会带着咱们的星星,经常回去看你们的……”
这时候,石砧、石榴领着星星从门外进来了。星星扑到床前,抱住石臼的遗体,就尖叫着哭了起来,“爸,爸,你醒醒啊……我是星星……我要你给我买玩具,爸……”
除了玉兰、石砧和星星,石臼在荷阳市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几天之后,玉兰、石砧带着星星,一起到荷阳市殡仪馆将石臼的遗体就地进行了火化。
第二天,三个人一起乘车,就把骨灰送回了老家。在村主任罗希贵的张罗下,举行了一个简单的埋葬仪式,石臼就和他爸——石砭老汉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相依为伴了。
小星星成了石臼葬礼上的主角,他披麻戴孝手举灵幡趴在玉兰的怀里哭得跟泪人似的。玉兰抱着星星,忍不住跟着抹鼻子擦泪,娘儿俩一直把石臼的灵柩送到坟上。街上围观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许多人议论说,上次石砭老汉过世,石臼连面都不照一照,全是玉兰忍着离婚的悲痛替他埋的爹;替前夫埋前公公不算,还要埋前夫,不是人家的媳妇了还要硬充,也真是难为她了。对着街坊,玉兰只字未提石臼贩毒的事,反而把他协助民警追捕毒犯的事说了一遍又一遍。她觉得只有这么说,自己的脸上才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