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腔不服地接过来,翻看一看,果然是这句话。
罗伯茨教授哑口无言了。
艾丝黛拉继续背道:“还有第265页第七句话,‘他根据人们的所作所为,给以审判2。’”
罗伯茨连忙翻到第265页,谁知又是对的。
艾丝黛拉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您作为教授,却不知道不能随意揣测神意,也不知道在神的面前,应该言语寡少,不可冒失发言。您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揣测神意,自以为是地评判神的作为。”
她抱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歪了歪脑袋,仿佛很疑惑:“难道教授的意思是,神想要眷顾一个人,还得经过您的同意?那这就不是妄图揣测神意的罪名了,而是傲慢的重罪啊。”
罗伯茨教授拿着颂光经的手开始发抖,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而且,我当时得到的,根本不是神眷,而是神对恶人的惩罚。克里斯托弗神使试图掩盖弗莱彻司铎的罪恶行径,后者杀死了将近七百名少女,使无数家庭支离破碎,在法庭上失声痛哭。神只不过是怜悯他的子民,才降下忿怒的惩罚,当场赐死克里斯托弗神使。”
艾丝黛拉顿了一下,语气逐渐凌厉,“正如第265页第七句话,前一句写的那样,‘他的惩罚如同他的怜悯一样的伟大3’。怎么到了您的口中,就变成了神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公平正义,随意施舍神眷?”
罗伯茨教授吞了口唾液,额上的冷汗已像小溪一般汩汩流下。很快,他脖子上的假领子就湿透了。
他没想到这女孩对《颂光经》如此熟悉,也没想到神降下惩罚的前提是,有人杀了将近七百名少女。
帝国消息闭塞,再加上这事儿并没有见报,他只是听见同事在讨论,说有一个女孩,因为得到了神明的眷顾,竟生出了妄想,想要成为至高神殿唯一的神女,甚至先斩后奏地来到了至高神殿,还好阿摩司殿下头脑清醒,从不受女色所惑,拒绝了她想要成为至高神女的请求。
他像大多数教士一样,对女人轻蔑又鄙视,立刻跑过来,想要羞辱艾丝黛拉一番,谁知,竟然反被她羞辱了!
更让他脸上火辣辣的是,艾丝黛拉羞辱他的话语,全部引用自《颂光经》。
这样一来,他连驳斥的余地都没有了。
周围那么多教士,他不可能为了反驳她,就对《颂光经》进行一番曲解。那样的话,他的罪名就不止“傲慢”了,而是“异端分子”这种足以判处火刑的死罪。
最让罗伯茨教授没想到的是,他以为艾丝黛拉会极力维护她被神眷顾的名声,然而,她却像根本不在乎神的眷顾一般,主动说成这是神在惩罚恶人。
几句话下来,他被她堵得无言以对,连一开始指责她为了名利,使用巫术欺瞒大众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围是如此安静,罗伯茨教授却感觉那些沉默的人在无声地嘲笑他,似乎马上就要爆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他的脸庞不禁涨得像被打了几巴掌般通红。
他过来高谈阔论一番,只不过是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成为小丑,谁能想到,最后沦为马戏团失足跌倒的滑稽小丑的,竟是他自己。
一时间,罗伯茨教授简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逃之夭夭。
主教摇摇头,转头望向自己的教士,用眼神告诉他们:看见了吗?这就是招惹瘟神的下场;以后和瘟神共事,千万不要主动找瘟神的麻烦。
教士们纷纷一脸赞同地点头,看得阿尔莎直挠后脑勺,不明白他们怎么就点起头来了。
玛戈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画面,心里毫无波动,只想回房收拾行李。
安德斯看着艾丝黛拉窈窕迷人的身影,想起一句他曾经非常不屑的话——知识就是力量。
当时,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知识就是力量。如果想用力量服人,直接抓住那人揍一顿不就完了。
看见艾丝黛拉的一举一动后,他才发现,知识确实就是力量,拳头打在人的身上,只能让人感到疼痛,就算把对方打死,也没办法痛击对方的灵魂。
知识却不一样,灵活地运用脑中的知识,却能让对手感到被痛殴的痛苦和耻辱,就像眼前的罗伯茨教授。
他的脸色难看极了,一会儿泛红,一会儿发白,远远比被揍了一顿要精彩太多。
安德斯琢磨着,要不他也去买本颂光经,用知识揍人?
不过,他也知道,艾丝黛拉之所以能把这位罗伯茨教授说得面红耳赤,不仅因为她读过颂光经,而且因为她能把《颂光经》的每一句话都背下来,并用那些话准确无误地反驳对方的话语。
就算他买一百本《颂光经》,没有艾丝黛拉的头脑和记忆力也白搭。
罗伯茨教授变了一会儿脸,就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扯了扯脖子上的领结,催眠似的告诉自己:就算这女孩对《颂光经》十分熟悉,那又怎样?
她还是没办法成为至高神殿的神女。
而他,却是至高神殿神学院的教授。
他们之间,谁高贵,谁下贱,谁被神眷顾,谁被神鄙弃,周围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女孩当众驳斥他,使他丢了脸面不假,但她马上就要被阿摩司殿下送出至高神殿了。
千里迢迢从边境的教区赶到至高神殿,却连阿摩司殿下的面都没有见到……这女孩回到边境教区后,肯定会成为当地的笑话。他才是最后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