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丝黛拉被洛伊尔扑倒在了柔软的地毯上。
他粗暴得就像是刚学会捕猎的野兽,几近急切地缠绕着她,焦躁地吐着蛇信子,两只蛇瞳射出诡异的、激烈的、兴奋的的亮光。
任何一个人被这样粗壮的巨蟒重重地纠缠住,都会感到恐慌。艾丝黛拉却欢快地轻声尖叫一声,欣然地伸开双臂,搂住了洛伊尔的蛇头。
“我的小蛇……”她像抚摸小猫一样轻抚他头部竖起的蛇鳞,柔声说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认不出你呢?”
她噘起漂亮的嘴唇,怜爱地在他丑陋的蛇喙上亲了一下,叹息着说道:“我无论如何都会认出你的。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正经地喜爱过什么……遇到你之后,我才懂了喜爱的意思。”
他似乎在听,又似乎没有,蛇身莽撞地在她的身上缠来缠去,快如闪电地吐着蛇信子。
他暴露的动物本性越多,艾丝黛拉越是对他怜爱不已。
她一边轻柔地抚摩他,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是个古怪的女孩。我妈妈一直这样说我,她说我养的宠物令人恶心,让人想吐……其实,我只不过是养了一堆可以变成蝴蝶的毛毛虫。”
这是她第一次和人倾诉过去的事情。
很奇怪。
即使洛伊尔似乎失去了理智,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还是觉得奇怪,下意识地想说几句谎话,藏起真实的自己。
她做不到把自己的情绪赤/裸裸地呈现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哪怕那个“人”,是一条失去理智的蟒蛇。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往自己的倾诉里添加了几句谎话——无伤大雅的谎言,顶多让她的童年形象听上去更加坚强;然后,继续说道:“唯一和我亲近的人是玛戈,但我……伤害过她。”
她的城府太深,心思又太重,再加上任何事都无法在她的心中激起强烈的回响,使她没办法和人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
她胆大、淡漠、热衷于刺激,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面无表情地把玩一条带刺的毛毛虫,研究一把随时会走火的燧发枪,把充满生命力的蝴蝶钉死在玻璃盘子里。
她和玛戈认识,是因为她识破了玛戈细作的身份,把她从一堆普通的侍女里揪了出来,对她实施了残忍的刑罚,然后又给了她一颗甜蜜的糖果;恩威并施之下,才把玛戈变成了自己的手下。
她知道,玛戈对她十分忠心。
可她总是忍不住想,为什么?
假如有谁可能威胁到她的生命,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就像当初她从王宫里逃出来,遇见的侯爵长子——她看出了他的胆怯、软弱,以及被怯懦包藏的一颗色/心。
他既想占有她,又敌不过恐惧想把她交出去。所以,即使那位侯爵长子对她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她还是毫不留情地杀死了他。
玛戈却忠心耿耿地追随了她那么久。
艾丝黛拉可以坦然地利用玛戈,却始终对她的忠心感到不解,也没办法对她敞开心扉。
她之所以能对洛伊尔敞开心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洛伊尔不是人。
他的眼里没有复杂的人性,不会让她感到困惑和危险。
但凡养过动物的人都知道,动物的眼睛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最单纯、最干净的东西。
动物只有本能,没有算计。
见过被驯养的野兽吗?
艾丝黛拉见过。
野外凶狠无比的狮子和豹子,只要在小时候被人亲手喂过乳汁,就会对人产生深不见底的信任;就算后来被人虐待得骨瘦如柴、粗糙的鬣毛里爬满了虱子,也不会暴起伤人。
这就是动物的感情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