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3年7月2日,王都骑士团抓到了两个罗曼国的细作,然而,审讯还未开始,他们便已服毒自尽。
细作这玩意儿,就像阴沟里黑魆魆的老鼠,发现了一两只,反而叫人更加不安——谁也不知道,黑暗中还有多少只老鼠在遁逃。
两天过去,骑士团终于又捉到一个细作。
这一回,他们眼疾手快地制止了细作服毒自尽的行为,但这细作的嘴巴比乌龟的嘴还难撬开,他们审讯了十多天,各种刑罚都用尽了,始终没能从她的口中撬出关于罗曼国的半点消息。
万般无奈之下,埃德温骑士想到了求助艾丝黛拉。
他和艾丝黛拉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面,不是他不想见艾丝黛拉,而是这两个月里,只要他一靠近艾丝黛拉的住所,就会感到强烈的悸惧,仿佛有一只恐怖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使他无法呼吸,比在战场上听见马嘶和马蹄声还要可怕。
那是神对造物压倒性的威压——神居然和艾丝黛拉住在同一个房间,对她寸步不离。他不管什么时候去那间屋子,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
埃德温骑士只知道艾丝黛拉是唯一的神眷者,却没想到神是如此喜爱她——不仅公开表示对她的眷顾,还与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据他所知,历史上任何一个信徒都没有被神这样宠爱过……艾丝黛拉,她究竟哪里吸引了神?
还是说,在神看来,她其实根本不是信徒,而是……情人一般的存在?
这个想法太冒渎神明了。诡异的是,当他站在门外这么想的时候,恐怖的威压却突然消失了,仿佛神在赞许他的想法一般。
因此,连续两个月,他都不敢靠近艾丝黛拉,怕撞见不该看的东西,丢掉了性命。
但细作这件事,关乎帝国安危,他只能硬着头皮前往至高神殿,请艾丝黛拉帮忙。
两个月过去,至高神殿换了一副模样。
之前,埃德温骑士走进这里,几乎每一条走廊,每一个拱门,每一个拐角,都能听见质疑艾丝黛拉的声音,但现在,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都消失了。
如果不是他们对艾丝黛拉的能力心服口服,那就是被一股强制性的力量镇压了。
那股强制性的力量……是神,还是艾丝黛拉本人呢?
埃德温骑士不敢深想。
一个教士把他带到了一间会客室里。
这间屋子布置得分外奢华,地上铺着厚重而温暖的深红地毯,四面墙均挂着色彩明艳的哥布林挂毯,珍品柜上陈列着绸扇、牙雕、金制的器具和来自东方的黑漆工艺品。
埃德温骑士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由感到惊讶。
在他的印象里,至高神殿一直是一个只有男性的世界——在这里,下达命令、执行命令、博弈、斗争、抢夺权力、自我牺牲、放逐与被放逐的人,永远都是男性。这座建筑在地面上矗立的那一刻,就从未想过开门迎接女性。
然而,两个月过去,这座曾经禁止女性入内的建筑,现在却布满了女人的痕迹:坐垫和挂毯明显喷洒了香水,散逸出甜丝丝的清香;茶具也换成了水晶、珍珠母和金箔制作的高级茶具,洁白的瓷盘上放着两块小蛋糕;进门处有一个女士衣架,内部还有一个供女士更衣的小隔间。
要不是埃德温骑士十分清楚这里是至高神殿,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即将举行舞会的王宫。
就在这时,艾丝黛拉来了。
她身穿灰粉色的长裙,领口、肩部和裙摆点缀着浓艳的红宝石,如流淌的血一般闪闪发光;腰间系着一条纯白色的腰带,勒出健康而婀娜的腰身;头上戴着一顶镶银色羽毛的阔边帽。
两个月前的她,就已经出落得十分美艳了,谁知,两个月后的她比起之前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的额头垂落下一绺乌黑的鬈发,衬托出苍白如凝脂的肤色,鼻梁悬直而优雅,如同古希腊的雕塑,有一种素朴的美感,唇瓣色浓而娇美,泛着润泽的红光,仿佛吸收了男人浓重而温暖的鲜血一般,美得几近残酷。但当她面露甜美的微笑时,还是像以前一样天真无邪。
她走近后,埃德温骑士看见一条细长的黑蛇正在她的脖颈上缓缓蠕动,蛇鳞闪烁着危险的、冰冷的、黏性的光。
想到那条蛇有可能是神,埃德温骑士打了个冷战,不敢多看,站了起来,朝艾丝黛拉行礼道:“终于见到您了,殿下。”
“你好啊,埃德温,坐下吧。”艾丝黛拉自然而然地在他的身边落座,“找我什么事?”
话音落下,不知是否因为她对埃德温的态度随意得有些亲昵,黑蛇猛地收紧了身子,紧紧地纠缠住她的脖子,几乎纠缠出了鲜红色的纹路。但不到片刻,那些纹路就被温润的神力消解了。
艾丝黛拉连面色都没有变一下,她早就习惯了神粗暴的占有欲。
这两个月来,她在适应神力,神也在适应人世间的七情六欲。
他越来越像一个初尝善恶果的男人,有时候她淡淡地扫他一眼,都能激起他体内某种原始而强烈的本能;也越来越像一头焦躁不安的野兽,必须时刻看见她的身影,才能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