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之前,王升有些古怪地瞅了裴衍一眼,“将军,有什么急事?莫非是边关那里……”
出乎意料的是,裴衍这次难得的坦诚。
他喉咙发痒,重重咳了两下,一股涌上来的腥甜之气被他强行压下,“我只是在那里待不下去罢了,回府吧。”
王升:“那小将军呢?”
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看不出来他对那长公主有情愫的才是傻子。
裴衍静了片刻,方才轻声道:“孩子大了,就随他去吧。”
如果真能得长公主些许情意,光明正大地同她在一起……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夙愿。
王升同他是多年知己,如何不懂他的意思?
他咬牙道:“养儿千日,丢儿一时!当真是儿大不由爹!”
而王升口中那个不由爹的儿子,此时正在一旁急得直绕圈也没找到搭话的机会,丝毫不见将军之子的魄力,反倒是卫璨干脆利落地打了头阵。
“抱这么久,你是想把公主闷坏吗?”说着,他一把折扇不留痕迹地别开了两人的距离,“殿下,有没有哪里磕碰到?”
方恒修也道:“等回去,还是让御医检查一番最为妥帖。”
看他们慎之又慎的样子,方幼青莞尔,为了证明自己没问题,她张开手转了圈,“你们看,都说了没事。”
说不定裴衍的伤都比她重,毕竟捞人的时候,手臂承受的压力可不小。
卫璨放心了些,而后讥笑道:“哎,我是怕刚才殿下被某人勒坏了。”
白玉京面色不虞,抬头的那一刻,对上卫璨的眼神是阴沉沉的,把他怵了一下。
但转瞬他又恢复了那副长公主最爱的高山明月的模样,速度快到卫璨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见殿下无事,心中后怕,所以……久了些。”他抿着唇,有些讨好地望向方幼青,“殿下会为此而生我的气吗……”
方幼青摇头,他便又欢喜起来。
看到这郎情妾意的一幕,卫璨的扇子都快要他捏碎了,“呵……伉俪情深,卫某今日算见识到了。”
方幼青不解且无奈,她不知道为什么卫璨会如此讨厌白玉京,“白郎是我的夫君,泗水王说话时,能否不要夹棍带棒?”
“我怎么夹棍带棒了?明明是白玉京他——”看到她冷漠的眼神,卫璨把后面的话压回了肚子,“行,既然嫌我碍眼,那我走就是了!”
卫璨负气离去的背影让白玉京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些弧度,但当面对女子之时,他又是全然的担忧之色,“殿下,我们回去吧,还是检查下为好。”
匆匆赶来的结果就是手上的伤口再度裂开,怕被发现,白玉京不留痕迹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只是这异常的举止却没瞒得过方幼青,她眼尖地看到一抹红痕,而后把白玉京的手扯了过来。
原本洁白的绷带被染成了鲜红,看起来还有些湿濡,“这下可好了,我没事,反倒是你的手伤又裂开了。”
白玉京低垂着眼睫,望着渗血的手心温柔笑道:“很快就会好的,殿下不必担心。”
能得她一句关心,这故意弄开的伤口倒也有了些价值。
走在身旁稍后一点的方恒修听见交谈的声音,木然地将手伸向了腹部伤口所在的位置。
掌心上沾染了黏腻的血液,他说怎么这会突然感觉到一阵痛意,原来是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
大抵是刚才骑马导致的。
白玉京可以明晃晃地求取阿姐的安慰,而他却已经不能这样做了。
他登了基,就不再是过去那个能躲在阿姐怀中哭泣的皇子了,他是青龙国的皇帝,更是阿姐的倚靠。
走出一段路,方幼青才发现后面跟了个小尾巴。
裴知弦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们身后,不过他一直没说话,也就没人发现。
挑了挑了眉,方幼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裴知弦得她问话,小跑着到她跟前,朗声道:“我担心殿下,所以就跟着了。”
方恒修哑然失笑:“裴小将军性子挺直。”
“知道了本宫没什么事,你还跟着作甚?”斜睨他一眼,方幼青道:“看着碍眼,你赶紧滚吧。”
裴知弦立在原地不动弹,神色倔强,“父亲已经先走了,我跟着殿下一起走。”
方幼青赶他无果,只得由他去了,不过派了些侍卫把他远远地隔在后面。
裴知弦身形高挑,哪怕是跟在最后面,也能看到前面的那道倩影。
看着前方笑得明媚的女子,他眼底浮现受伤的神色。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伸手从背后抽出一只彩色孔雀尾羽的箭矢,爱惜地摸了摸,随即又眺望了前面一眼,脸上才有了点腼腆的笑容。
有一支她曾经用过的箭矢,好像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没那么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