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赵杨之后,方幼青的心中总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回去当夜,饭后她斟酌了半天,终于对父母开口道:“爸、妈,我们搬家吧。”
林淼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掀着眼皮,表情有些无奈:“青青,我们在这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这一出?”
虽说她不太赞同女儿的想法,但从话中听来,还是持着一种愿意交流的态度。
方海潮握着竖起的拖把,问道:“先听孩子说说。”
方幼青将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心中难免有些忐忑,她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父母。
“我估了分,不出意外差不多能上n大。n大离这里很远,来回都不方便,而且我不想和爸妈一年见不了几次面。”
a大是全国超一流的大学,比起之前方幼青上的那个学校,实力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当时为了给父亲报仇,接近步家兄妹,她放弃了可以去更好的学校的机会,在母亲不解的眼神中,选择了分数线远低于她高考分数的m大。
如今她不用再考虑这么多,自然也就不用放弃去高校深造的机会。
林淼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颤抖:“真能上n大啊?”
方幼青嗯了声。
方海潮的脸上也浮现起狂喜,他咳了两声,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和妻子对视一眼,道:“真要能上n大,咱就搬!”
林淼沉吟了一会儿,把抹布朝桌子上一甩:“行,离太远我和你爸也舍不得,在哪都是做生意,搬就搬!老方,歇业!明天咱就带着宝贝出去旅游玩玩,散散心!”
其实夫妻二人对于住在哪里没有执念,关了门,不外乎是过自己的日子,在哪住都一样。
一家三口都是说做就做的性格,当夜就把行李收拾好,第二天一大早,就登上了旅游的大巴车。
于是乎在步行舟状态好点,和赵杨找过来后,却在周围住户的口中得知,方家三口人早就出远门去了,具体上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步行舟和赵杨不死心,来了无数次,直至步行舟的承受不住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生了一场大病,在母亲蒋女士的阻止下,才短暂地停止了一阵子找人的行为。
“行舟,我不知道你想做些什么,但我的要求只有一点,你必须先把身体养好了!”一向温柔的蒋女士第一次语气如此严厉,“难道说你就打算自暴自弃,以现在这种状态过完你的下半辈子?”
康复训练的懈怠,让步行舟的行走能力越发退步,以前扶着拐杖自己还能走上两步,然而现在却是站也站不稳了。
一旁的赵杨抬起头,薄唇张了张,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步行舟身体情况的恶化,他有脱不开的责任。蒋女士虽没明确点出,但在场的人有那个会是傻子?如何听不出她话中的深意?
此后赵杨仍旧是一如既往的经常来看望步行舟,但对他提出的带他出去的要求,再也没有答应过。
久而久之步行舟也熄了声,每日不知疲倦地进行康复训练,以求早日能改变这一切。
然而旅途中方幼青对这一切却并不知晓,玩了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她顺利地查到了她的分数和全国排名。
如她所料,上a大绰绰有余。
方幼青只觉得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但对此也没有太过强烈的情绪波动。
不过方家夫妻二人就不一样了,尘埃落定,分数和排名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夫妻二人抱在一起像孩子一样原地蹦了几蹦。
林淼当即拍板决定:“下一站a市,咱们这就去看房子!”
看见如此高兴的父母,方幼青莞尔一笑,轻轻地拥住了他们。
三口在a市游玩了一阵子,顺道去未来的学校逛了会儿,最后还抽了点时间去a市郊区看了看房子。
报完志愿没多久,方幼青便收到了a大的录取通知书,与此同时,老家的房子也找到了卖家,a市的新家也顺利定了下来。
新家是一对出了国的老年夫妻的二手房,装修简单典雅,基本上打扫一下就可以拎包入住。
处理好杂事,一家三口便告别了生活了十余载的地方。
临近开学的前几天,步行舟心中发慌,央求了许久蒋女士,才说动她带着他来方家住宅看一看。
但到了地方,却只看见工人们正在施工。
他杵着拐杖,踉跄着从车上走了下来,拉住从路边经过买菜回来的老太,神色惶然地问道:“这里原本住的人呢?”
“你说的是方家那三口人吧?他们早些日子就搬走啦,听说闺女考上了好大学,直接搬去闺女上大学的地方去喽!”
步行舟如遭重击,身形晃了晃,强撑着问道:“……那您知道,方幼青上了哪所大学吗?”
老太摇摇头:“说起来也怪,俺家娃要考上好大学了,肯定恨不得敲锣打鼓让街坊邻居都知道,可这方家夫妻倒好,连小青考上什么大学都没跟我们说,就搬走啦。”
步行舟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拐杖。
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
在他如同迷梦一样模糊的记忆中,那个女孩明明会进入他所在的学校,和小枫成为室友,然后和他相识。
可现在,他们相遇的可能,从一开始就被无情地斩断。
他要上哪去找她?
他要上哪和她再一次相遇?
步行舟的脸庞上一片怆然,眼睛通红,心脏被掏空的痛意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滚烫的泪水在他眼眶中迅速聚集,最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在哪……到底在哪……别这样对我……”
老太诧异地看着这个英俊的小伙,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话让他如此悲伤。
“奶!”
年轻的男声唤道,老太笑得脸皮皱起,回了声:“我出去买个菜而已,你咋又来找我了!”
“这不是放心不下嘛!”小麦肤色,剃着板寸的男生从步行舟的手中抽走自家奶奶的衣袖,表情有些不善。
他耳朵尖得很,在院子里就听到了又有人来打听方家的去向了。
最开始来的是个开着跑车,有些痞气的男人,紧随其后的是个气质温和,笑意却不达眼底的男人。
他们似乎是认识,因为在听到前面有人也来过的时候,他问了句之前来的那个男人的样貌特征,得到回复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且不提他不清楚青妹去了哪里,就算他知道,也决计不会告诉这些看起来就心怀不轨的男人。
板寸头拉着奶奶转身回家。
而步行舟现在已经失去了对外界的反应,他对对方的敌意一无所知,只是佝偻着身子,无声地淌着泪。
蒋女士透过车窗,看见自己家儿子如此凄惨的模样,心中抽痛,下了车轻声跟老太道了声谢,便半拖半扶地带着步行舟回了车上。
车门合上前,板寸头语带嘲讽地跟自家奶奶安排道:“奶,别下次有人打听青妹他们家的事情你就装作不知道,真是没完没了了,也不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步行舟愣怔片刻,扯了扯嘴角,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下,眼眸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无波。
蒋女士怅叹一声,发动汽车,向着返程的路段驶去。
她曾私下找赵杨了解过情况,早已知道了步行舟多次不顾身体地远行是为了找一个人,但两人却没有一次遇到。
历经和步振峰的失败婚姻,蒋女士已经对此看得很开了。
她不反对也不支持自家儿子和这个女孩之间的事情,可哪怕她不反对,现实也显示,两人无缘也无分。
“行舟,命运就是这样,有时候你不得不认。”
步行舟静静地注视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随后合上双眼。
“我不认。”他语气平淡,可话里却透露着无比的偏执,“我会找到她的,一定会。”
脱离了步家兄妹之后,方幼青也没必要再伪装。
她按部就班地上着大学,交了三两好友,过往的阴影已经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消散。
在大学毕业的当年,她接受了同校学长的告白,两人在或艳羡,或嫉妒的眼神中成为了男女朋友。
她接受告白的那一刻,学长先是愣愣地呆怔片刻,而后抱起她欣喜若狂地转了好几个圈,毫无昔日成熟优雅的姿态。
其实也不外乎他如此失态,且不提方幼青从进了学校就后来居上,成了新一任的校花,更别说和她漂亮得惊人的外表齐名的,是她温和带笑,却总是拒人于千里外的性格。
当然,这个拒人于千里之外,仅限于对男性,她对女孩子还是很亲近的。
为此a大的不少男生都感慨道:只要能每天醒来都看到方大校花,好像变成女生也不错。
只可惜这个世上没有无痛一键变性,男生们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们私下议论猜测,照这个样子下去,方校花要么百合,要么单身,肯定不可能谈恋爱。
没有人可以抱得美人归,似乎也没这么遗憾了。
谁能料到在毕业的时候,方大校花竟然被已经毕业一年的学长给拐跑了。
听人说,好像是方校花实习的时候恰好去了学长家的公司,近水楼台先得月,处着处着,高岭之花也难免被打动。
更何况学长家世雄厚,男才女貌也算是常规搭配。
不少男生听到这个消息后捶胸顿足大呼学长无耻,又自怨自艾祖上不给力,谁让他们没有一个能开公司的爹,不然方校花花落谁家也说不定呢。
毕业之后,方幼青入职学长家公司,成为了一名正式职员。
又过半年,在某次接方幼青下班的傍晚,他提出了订婚请求。
“幼青,和我永远在一起,好不好?”俊朗优雅的男人将戒指递到她的面前,眼神温柔得仿佛能够滴出水,“如果你不介意太早,结婚也不错。”
黑长发,雪肤红唇的大美人迟疑片刻,将戒指推了回去,轻轻摇了摇头。
“简尧,现在谈这些太早了,我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人。”
简尧的脸上浮现出受伤的神色,可他的语气依旧温柔:“没事的,是我太心急了。”
在他提出这个事情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被拒绝的可能。
没有人知道,在女友接受了他的表白后,曾和他说过:“无论如何,请不要欺骗我。如果未来你有了更爱的人,可以和我说清楚,我会坦然接受。”
他当时只以为对方没有安全感才会说出这样的话,现在看来,她不是没有安全感,而是对感情方面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