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久在惠妃宫里出入, 知道宫女们银钱上宽裕,唯有亲情一事难以顾及, 便常屈尊亲替她们与娘家通些消息, 因此混的烂熟。她脚不沾地走得飞快, 听得点心二字, 倒觉出肚里空落落的, 原来已误了午饭。
她连声问道, “可是咸宜有事?”
茜桃却不吐口,只把她一气儿推进后房。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熏得人骨软眼迷。
太夫人连说好香, 入房看时,墙上挂着吴道子的《八十七神仙卷》, 气韵雄壮,几乎要破绢而出。当中设了一架十二扇牙雕花鸟纹屏风。案上摆着巨大的漆背螺钿人物花鸟纹宝镜。镜旁置一玉盘,堆着澄黄盈透的樱桃。
再看临窗绣榻, 惠妃侧卧其上,双目微垂,长发如黑绸披散肩头,衣带依依垂落,丰肌艳骨,较画上仙子也不差什么。
明珠簪环整整齐齐列在案头,闪出柔婉艳光。
手持拂尘的内侍牛贵儿侍立旁侧,垂着眼皮仿佛也在打盹儿。
满屋子鸦雀无声,唯有窗外鸟儿偶然一声轻啼。
太夫人放轻脚步悄然后退,轻声道,“娘娘既歇着,臣妇待会儿再来。”
茜桃笑而不语,惠妃已启眸微笑。
“舅母何必见外?”
她伸手招了太夫人坐在榻前绣墩上,自己盘腿坐起来,揉了揉眉心,眼中水气氤氲,怔忪片刻,方才语声哀婉的开口。
“天下姓武的都死绝了,我母家凋零啊。”
当年韦武两家倾覆,惨状骇人,东西两市一日之内砍了几百颗人头,血流遍地。太夫人在家抖衣而颤,战战兢兢,唯恐邪火烧到长宁公主头上,哪顾得上问骊珠境况?过了好几个月,才听说她命好,父母死的早,没在风口浪尖上招惹过李家那位杀神,只判了个没入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