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裴禛不为所动,正色道,“陛下,臣为殿中‘八郎’之首,大唐第十四阶文官,有侍奉君上笔墨之职。今日殿中答对何事,臣不知。不过臣职责所在,于国本一事,本应时时思之,讲之,在君上左右提醒之。”
李隆基静默半晌,森然重复。
“国本之事,诸臣确当时时思之。”
裴禛狠命叩了两下头,眼中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大声吟诵起诗篇来。
“岂知人事无定势,朝欢暮戚如掌翻。椒房宠移子爱夺,一夕秋风生戾园。徒用黄金将买赋,宁知白玉暗成痕。持杯收水水已覆,徙薪避火火更燔。欲求四老张丞相,南山如天不可上。”
高力士身子一颤。
这几句诗做的浅白,说君心翻覆,爱重绝色遗弃嫡长,以至于动摇国本,即便事后后悔,也难求贤于山野再度振兴国家。若是寻常时候,文官们不咸不淡发几句高论也没什么,这节骨眼儿上念出来却分明是借古讽今了。
他偷眼看向李隆基,见他脸色隐隐发青,双眼两簇幽暗火苗般的怒意。再看裴禛,额头上亮着浅浅的汗迹,方才的慨然自若消失无踪,只剩下狼狈仓惶。
嘴上说的敞亮,原来就是个纸老虎。
高力士按捺住砰砰的心跳,悠然笑道,“裴郎官好文采。”
李隆基的目光在裴禛脸上打了两个转,半晌方才深深吸了口气,挤出笑意,整了整衣衫敛容微微向前倾身。
“裴禛捷才。”
裴禛大喜,不等皇命便兴冲冲站起来。
“陛下优容宽纵言官,真乃天下之福。”
李隆基头也不抬,敷衍道,“太宗有魏征,今日朕也有裴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