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念想起李玙的嘱咐,是要她与杨玉诚意来往的意思,好给他留一线后路。杜若的目光收回来,敛起心神问。
“你到底过得好不好?”
杨玉倚在窗前长榻上,抬手拔了头上簪子,乌黑长发软塌塌如墨山倾倒,徐徐垂下来。
她长长叹气。
“这王妃做的憋屈死了!”
杜若奇道,“我给人做妾侍,头上顶着一个王妃,一个孺人,六七个庶子女,倒好像比你松快些。”
“那是你能忍。”
杨玉顿一顿,揶揄地眼神在她身上细细打量。
“你有什么不能忍的,一家子骨肉至亲,独叫你来冲锋陷阵。像我,反正天地之间一飘萍,有谁是真惦记我的。”
杨玉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别人家女郎正在天真烂漫,她却通身都是臊皮搭脸,得过且过的派头。这种派头是杜若没见过的,世家子,不仅举动有一定之规,就连脑子里转的念头也都差不多。
韦家想用英芙绑定李玙,好如虎添翼;子佩想要王妃头衔,不光能在亲友间耀武扬威,还能把杨家的裙带关系多延续一代;姜氏惨遭家变,却靠韦坚重新回到亲贵圈子。
长安人是排着队过日子的。
顶上头的李家,与他们并肩的韦家、杨家,基本上消耗殆尽的武家,家家的账本都差不多:儿郎要建功立业,在李唐版图上做一颗耀眼的钉子,钉住尽可能多的荣华富贵。女眷要长袖善舞,靠着婚姻子女,把参差不齐的关系组织到自家的大网里。
人人都是棋子,人人也都是棋手。
杜若抬头透过窗扇看出去,秋日蓝盈盈的天空,辽阔高远,一队鸿雁排着队慢慢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