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宜已经把骊珠的死当做趁手工具来使用了, 就像当初李隆基借生母窦氏的惨剧掀起惊涛骇浪,收拾韦氏‘朗官房’一样。
争权夺利是李家人的宿命, 琴熏摇摇头,几不可见地叹气。
李林甫跟着婢女走进来,一见李瑁不在, 反是咸宜,便皱了皱眉。
琴熏也在打量许久不见的李林甫。
他一身银边柏绿地织金万寿藤牡丹西番莲纹锦袍,腰束玉带脚踏白靴,勒得肩宽腿长,腰身挺拔,行止风度翩翩,与长安官场上常见的官儿很不一样。
李唐尚武,官员多出自六镇旧家或是关中勋贵,偶见如张九龄这样考科举的南蛮读书人。然而不论来处,京官皆以气质悍烈,文武双全为美。譬如张九龄写得一手好文章,也是出了名儿的爱驯养烈马。又譬如同在台阁的杨慎矜,打算盘一流,石头缝里都能榨出钱给圣人花,可在自家府里,却最爱寒冬腊月袒胸露背跳水游泳。
独李林甫,自幼好静,手不释卷,读的却不是圣贤经世济民的大道理,而是底层官僚喜欢的杂学博书,且都是极实用的,譬如农耕之法,水利灌溉,赌博技巧,酿酒秘籍。不过读归读,从不亲手尝试。
难怪他的手指那么漂亮,不事稼穑,不沾弓马,甚至不染笔墨。
琴熏的目光痴痴抚过,颀长瘦削而白皙,骨节精致,形态优雅而从容。
“辛苦李相走一趟。”
咸宜抿着嘴角,极力做出稳重的表情。
李林甫仿佛不知道臣属私谒皇子是重罪,或者没把咸宜视作皇子的使者,不仅不行礼,还当寻常碰见琴熏的子侄辈那般,随意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