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芙生产那日,李玙满怀心事从明月院回来,眼底焦灼不安的样子掩都掩不住,杜若便在惯用的蜜和香里加了沉水,让他安睡。
后来两人同屋而分枕,杜若很快发现,倘若没有这一味既常见又容易被人忽视的香料辅佐,李玙的睡眠总不大安稳。可是只要稍微放一点点,他第二日便精神百倍,情绪松弛。
直到果儿上次暗暗提点,她才想起,熏衣肖兰香里沉水的分量比一般常用香方都多。如果那一点点分量,或者浓度的差异,就能引起截然不同的反应,那……确实还是少用为妙。
杜若定定神,手捂在心口上,听着砰砰的心跳,一步步轻轻走进内室。
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丁点月光,一个黯淡的人影站在榻前,疲累地弯腰弓背,头抵着床架子吁吁呼气。
还好还好,杜若松了口气,轻声唤他。
“哥哥……”
那人惊讶地扭过头。
杜若怔了怔,才看清他穿的翠绿袍衫,纽子被人扯开,前襟破了一大片,露出底下结实的胸膛,却是果儿。
杜若急忙转头往榻上看,原来还有个人胡乱卷在被子里,体型分外瘦削,半边脸被杏子红的被褥遮着,薄薄一片漆黑的乌发散在月白被单上。
她简直认不出了。
李玙是个肩宽背厚的高大儿郎,即便支离憔悴时也占据着那样大的空间,怎么就蜷缩成了眼前这样儿?
她心疼地跪在榻前替他料理,不当惊动了。
李玙在梦境里轻轻的呢喃,推着手,发出全然陌生的乖觉甜蜜的声调。
杜若惊慌极了,捂着嘴无声痛哭,仰脸看向果儿,泪水如断线的珠子顺着指缝往下落,一会儿就沾湿了手背。
果儿向来讨厌女人哭哭啼啼,倚弱胜强,明里是委屈,其实是威逼,软刀子杀人先拿眼泪热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