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说一遍!”
杨钊没有立刻重复刚才的控诉。
他甚至大胆的抬起头,迎向李隆基充满威严但难掩浑浊衰微的眼睛。
——圣人老了,这个老字,从十六年前杨玉入宫伴驾起就若隐若现,到如今已是昭然若揭。
当初杨钊受了果儿的蛊惑,说服杨玉入宫,果然换来钱帛乃至府邸田产。
他沾沾自喜财从天降,数年后方才明白:果儿身后那位神秘的幕后主使,只会是事件最直接的受益人——太子李玙。
李玙敢剑走偏锋,用杨玉逼的寿王李瑁退出储位之争,乃是押宝圣人大权在握,目中无人,丝毫不怕得罪儿子或被万民污言议论。其用心之大胆险恶,不惜亲生父子相残,令人齿冷反胃,远远超出杨钊对市井人伦的理解。
想通此节,杨钊脊背发凉,个多月难以入眠,终于等到杨玉被册封为贵妃,正式执掌内廷时,才以族兄身份入宫见面。
他满身冷汗的站在长生殿,瞧守在廊下的近身内侍,不论是对老成持重的牛贵儿,还是机敏寡言的七宝,都百般戒备,惴惴然不敢言语。
可是杨玉却满不在乎。
“人家走云端,我自行小道。只要圣人心里有我,谁人敢过问?”
杨钊仰视满身珠翠的杨玉,相隔万里,哪敢与她争执。
“虽是皇宫内院,阿兄不用吓得这样儿。只当我嫁了寻常富户,郎主年长三十余岁。要说发愁,只愁他哪日去了,后头继位的拿我做筏子——那却也无妨,还有杜氏呢。”
杨钊如芒在背,唯有喏喏,心头却仍然蒙着阴影,想不通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究竟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