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得慌。”
足六月,车上还搁着冰鉴,得亏没来得及装冰,又得亏七宝记得她月事不顺,多带一件裘皮,不然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真不知道圣人带那么些唱曲儿弹琴的干什么?吃食没带,厨子没带,荒山野岭走出去,大家伙儿吃都没得吃!”
七宝的抱怨被郑旭听个正着。
虽是僭越,然今时不同往日,连娘娘身边的人都抱怨,他被痛打板子的怨愤愈加鲜明,简直憋得气闷,正想叫开车窗,把满腹牢骚狠狠倾诉,忽然听见前方传来几个零碎的乐音。
郑旭纳罕不已,探头去看。
紧跟御马,一个精瘦矮小的男人不知为何偏偏分得一匹壮健黝黑的大马,他显然不惯骑乘,别扭的跨坐,怀里抱着一架硕大的凤首乐器,半圆形状,双排琴弦,端头架在马脖子上,拱的那马不大自在,一径扭。
圣人很有耐性,悠悠牵住缰绳,等那男人调整好姿势,忽然右手一扬,如幻术般,甩出一长串美妙琴音,顿挫流畅,十分入耳。
旁人还不如何,独杨钊,竟依依拍掌跟着打起拍子来。
郑旭愕然,与闻声推开车窗的七宝面面相觑。
“这是何意?”
七宝忙拱了拱手,“啊,将军少在内廷侍奉,不认得他,那是圣人最喜欢的箜篌乐手,叫张野狐,今年恐怕都六十多了吧,奴婢好几年没见他,以为他已经回乡了。”
“真是乐手?”
郑旭看看他挥洒自如的十根手指,再看圣人半闭着眼随乐声吟哦陶醉的神情,怀疑的问。
“应该是吧,除了他,旁人弹《春江花月夜》哪有这般功底?您瞧那马一拱一拱的,琴音却未破碎,可见高手。”
郑旭想起八十老母无马可骑乘,全靠二弟三弟轮流背着,家里还有稚子幼女,最小的冰芜将将两岁,也不知如今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