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笑道:“昨儿宫中贵妃娘娘打发夏太监出来,将端午的节礼送至府中各处,姑娘和宝姑娘常在宫中走动,我看那赐礼也比旁人丰厚些。”
黛玉携着紫鹃进屋,便看见竹制茶几上摆着一个朱漆的大盘子,上面琳琅满目地摆满了宫礼。有上等宫扇两柄,红麝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
黛玉手指拂过麝香串上的金丝流苏,拉过八仙椅坐了,笑道:“别人也都是这个?”
紫鹃道:“我去领时,见老太太的礼单上多了一个香如意,一个玛瑙枕,太太、老爷和姨太太的只多着一个如意,姑娘的和宝姑娘的一样,宝玉的反倒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一样,只单有扇子同数珠儿,奶奶们是两匹纱,两匹罗,两个香袋,两个锭子药。”
黛玉听了,笑道:“难为你记得这样清楚。”又疑道:“怎么宝玉的反倒比我和宝姐姐的少,别是传错了罢?”
紫鹃道:“都是一份一份写着签子,怎么会错!老太太还说要姑娘和宝姑娘这几日去宫里时记得谢恩呢。”
正说着,却见宝玉一脸不痛快地走进潇湘馆。
“二爷这是为节礼而不高兴呢?”紫鹃因宝玉常来潇湘馆,遂也没大没小起来。
“紫鹃姐姐竟把我想成怎样心眼小的人了!”宝玉嘟嘟囔囔地在软榻上坐下,伸手去撩窗边坠下来的霞影纱,“还不是那清虚观的张道士来了,絮絮叨叨地在正厅里,老太太非要让他给我算一算……”
宝玉脸一红,忙住了口,双目灼灼地看着黛玉,却见黛玉头也不抬,只捧着那本页角卷起的《疑狱集》,随口答道:“算姻缘?”
正此时袭人匆匆掀了帘子进来,道:“好二爷,竟在此处,老太太叫你去呢,张道士算好了,唤你去看。”
宝玉眼一抬,问道:“算的是个什么结果?”
袭人看一眼黛玉,面色尴尬地笑一笑,便拉着宝玉往外走,口中只道:“二爷去看了便知。”
哪知宝玉听了这一句,便往榻上一躺,撒起泼来。
贾政总说他不如阮廷玉成器,黛玉日渐不再与他亲近,更兼宝钗也只顾着往凤藻宫里去,如今元春也将他看得如迎春、探春和惜春一般,他心里有无限的心事,要说又说不出来,不禁怔怔滚下泪来。
黛玉叹了口气,放下手中书,将桌角一方帕子丢给他道:“咱们几个从小一处玩大,如今一天大似一天,读了这么些书,总要懂些道理的。”
宝玉猛地坐起身,呆呆道:“去听那蠢道士说话也行,妹妹陪我一起去可好?”
袭人站在潇湘馆门口,想说什么又住了口,为难地在地上直跺脚。
黛玉叹口气道:“罢了,我便陪你走一遭。”
到了正厅,果见贾母与张道士对坐,王夫人、王熙凤等坐在下首,众人一派言笑晏晏。贾母和王夫人见宝玉拉着黛玉进来,双双俱是眼神一惊,生怕宝玉和黛玉当着众人面闹出什么动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