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又要怎么不让此时的华夏人对电影里富强美好的美国心生向往?
所以,又要一个战乱频频天灾人祸连绵的国家如何诞生好电影?
后世的伊拉克、叙利亚诞生过有影响力的电影吗?
比起乐景早已预知结果的镇定,萧长乐显得格外不能接受。
他把报纸上的好评翻来看去,越看越不可思议,越看就越怀疑人生。
黄叔站在他身后,眯着眼睛,焦急的问道:“报纸上都说了啥?”他年纪大了,眼睛彻底花了,平时只能靠萧长乐给他读报。
萧长乐深吸一口气,把这篇写自北师大文学系系主任齐明帜先生的影评念了出来:
“他可真是个小人物啊。八岁丧父,寡母拉扯长大,没读过书,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十六岁就做了黄包车夫,给车行拉了五年车,饿了只肯喝水,才终于凑够钱买了一辆属于自己的新车。他叫刘大年。”
“他也同样是个小人物。三岁就被拐子卖进了戏班子,不识字只能死记硬背戏词,背错了就要被打手板,不过桌子高就要给班主端屎端尿。他练了十二年功,终于站在了戏台中央,当了一回主角。他叫花醉楼。”
“这是一个多么冷酷的大时代啊。大时代太大了,所以它记不得几万万小人物的脸。他们就是地里的麦子,每当大时代的镰刀挥动,都会倒下来一大片。大时代叫中华民国,却不是属于人民的国家。”
“在看完电影后,《贵妃醉车》的最后一幕总是在我脑海里徘徊。花醉楼在萧瑟寂寥的戏台中央放声悲歌,台下刘大年坐在黄包车沉醉闭上双目,两行清泪在他脸上肆意流淌,可是他脸上的笑容却那样陶醉与满足。我也是在这时猛然想起,刘大年拉了这么多年黄包车,这却是他第一次坐上黄包车。
哪怕明天前途未卜,哪怕命运已经再次把他们打进谷底,哪怕这个大时代从来不曾宽待过他们,可是花醉楼和黄大年两个小人物却依旧没有放弃对美的欣赏!他们是那么热烈勇敢的活着!虽然他们粗俗没文化,但是在此时此刻,难道你能鄙薄地把他们称为大老粗吗?他们明明活的那样美!
在影片的最后,导演给予了两个小人物体面退场,在悲凉中也昭示了导演对他们的悲悯。这种对小人物的悲悯和关怀贯穿了影片始末,也是《贵妃醉车》有别于其他电影的地方。
出身世家大族的谢听澜的这部电影恰恰应证了那句诗: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大时代残酷,但是小人物可以温柔。”
黄叔脸上早已糊满了眼泪,他不住点头,嗓子眼里像含了口痰,“不愧是报纸上的先生,写的内容就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