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兰泽恍然记起,华瑶今年也才十七,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
华瑶放下竹帘,坐到了杜兰泽的身边。她们二人同坐一把长椅,杜兰泽忽然开口:“取巧一时,柳平春不如我,俯仰一世,我不如他。”
华瑶往旁边挪动,距离杜兰泽更近:“何出此言?俯仰一世,又作何解?”
杜兰泽嗓音极轻:“我身无功名,前途未卜,正如池塘里的浮萍,随波逐流……”
“不,”华瑶笃定道,“在我看来,柳平春对你十分敬佩,可见你的学识在他之上。柳平春二十岁中举,已是聪慧拔群,你比他还厉害,却没参加过科举。”
华瑶扶着长椅的靠背,侧身斜坐,把杜兰泽逼退到了角落里。
华瑶还问:“为什么呢,兰泽?你不参加科举,是因为你不想做官吗?”
杜兰泽正要回答,华瑶搭上她的袖子:“先别开口,等你想说真话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她们二人的衣袖堆叠在一处,袖口的花纹两相辉映,恰好是浅红配青绿,牡丹映翠柳。杜兰泽倚靠着一方软枕,从容地问:“常言道‘千人千面,百人百性’,您如何辨别我嘴里的话,是真是假?”
华瑶扯了扯她的裙带:“我们私下相处时,你不必对我用敬称,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视兰泽为良友。”
杜兰泽低头看着自己束腰的锦带,那条锦带的另一头正被华瑶牵在手心里把玩。
大梁朝有一个典故,名为“锦带之交”,特指开国女帝和女相之间的君臣恩情——据说,女帝征伐四方时,遭遇伏兵,身处险境,女相又负伤在身,岌岌可危。女帝就把女相抱到自己的马上,用一条锦带系住她,与她同生共死。
思及此,杜兰泽半低着头,饮下一口茶。
华瑶与她推心置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你讲了假话,我又信了你,那只能怪我眼拙。我愧对自己的职位,就别做什么凉州监军了,干脆去铁匠铺里打铁算了……哈哈,不瞒你说,我习武多年,力气不小,打铁的本事比得过赤膊上阵的猛汉。”
杜兰泽被茶水呛到,闷声咳嗽。
此时此刻,风雨猛烈如浪涛,雨水砸在木窗上,噼啪作响,杜兰泽对上华瑶的目光,道:“无论如何,我总有……”
华瑶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杜兰泽,杜兰泽也就没用敬称:“我总有赚钱的办法,断不至于走投无路,叫你打铁谋生。”
华瑶笑而不语。
次日一早,雾雨冥冥,杜兰泽从华瑶的房间里走出来,恰好撞上了风尘仆仆的柳平春。
杜兰泽年芳貌美,体态纤瘦,身穿一件青布长裙,腰系一条碧绿锦带,宛如弱柳新竹一般。
柳平春也是一介文弱书生。他体格单薄,手无缚鸡之力,看起来就很像杜兰泽的师弟。他冲着杜兰泽喊道:“师姐,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