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白露结霜,卧房里的炭炉已经熄灭了,船外的风浪起伏之声蕴藏着丝丝凉意。谢云潇的衣襟被华瑶悄悄解开,好让他的胸膛偎抱她,紧贴肤体。她只是为了取暖,没有别的欲谋,在她看来,此时的谢云潇正是清香淡雅的暖玉。她除去了衣裳的阻隔,毫无障碍地触及美玉本身,果然畅快又舒适。
昏昏然的倦意笼罩着她。很快,她睡着了。
谢云潇暗忖,她真的没有心。
今早比昨晚更难熬。昨晚他辗转反侧,今早他动弹不得。华瑶偶尔会在睡梦中无意地蹭他一下,他低头细观她的睡相,也不知自己看了多久,隐约记起她写给他的那句诗——流光飒沓三千景,难解思量寄此情。
天光大亮,侍女们途径走廊,来到华瑶的门口,轻叩门扉:“殿下,辰时了。”
华瑶悠悠转醒:“先别进门,我再睡一会儿。”
侍女们领旨告退。
华瑶这一觉睡得很好,又很暖和,心情自然愉快。她抱紧谢云潇,抿着唇浅浅地笑道:“古有汉武帝金屋藏娇,今有华小瑶木屋藏潇。”
谢云潇没有被她打动,只是问她:“你自称华小瑶?”
华瑶给他立起了规矩:“嗯,不过,只有我能这么自称,你不能念这三个字。”
谢云潇掀起被子,把他们两人都蒙住了。在昏暗无光的被子里,他低声问:“阿娇私底下也不能叫汉武帝的小名吗?”
华瑶随口答道:“可以叫卿卿吧。卿卿,是夫妻之间的爱称。倘若阿娇用‘卿卿’来唤汉武帝,他大概不会推辞。”
谢云潇就在她耳边念道:“卿卿。”他极轻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尖,更添一段风流情态,勾得她颈肩微痒。
他又念了一声:“卿卿。”这声音如同月夜的潮汐,在她的耳朵里起落,在她的心头沉浮。而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情绪被他人的言语影响,就充满恶意地说:“阿娇后来被打入冷宫了。”
“你也想让我去冷宫?”他自言自语道。
华瑶在被子里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哪个皇帝舍得让你去冷宫的。”
谢云潇道:“你这句话,或许汉武帝也对阿娇说过。”
华瑶附和道:“是的,自古帝王多薄情,可怜红颜多薄命。”
她追忆往昔:“我在皇宫里见多了那种事。如今的皇子公主只有八位,但我父皇其实不只有八个孩子。有些孩子出生以后,没被父皇赐予皇姓,就不算是皇族的人。”
“他们去了哪儿?”谢云潇问道。
华瑶叹了口气:“我父皇偶尔会宠幸宫女。倘若宫女怀孕了,诞下孩子,这孩子的相貌不周正,或者没有习武的根骨,那他可能会死。”
谢云潇抓紧她的腕骨:“你们高阳家族,未免过于草菅人命。”
“嘘,”华瑶的指尖摸上他的脸,“慎言。”
她透露的这些深宫秘辛,远不及残酷实情的万分之一。她本以为谢云潇被镇国将军抚养成人,又曾在战场上英勇杀敌,肯定早已见惯生死。如今看来,他满怀一腔赤胆热血,嫉恶如仇,虽有报国之志,却无忠君之意,他对高阳家族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