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雨的两支火折子都被他的冷汗打湿,烧不起来。他的大腿中了一箭,浑身颤抖,还在使劲吹燃火折子。
每一处火药爆炸的位置都是杜兰泽反复检算过的,少一个都不行……燕雨跟着华瑶在雍城内演习了无数遍,他怎么能在此时失手!
他快疯了!
他周身麻木不觉疼痛,好不容易才点燃火药,立马拖着残腿飞离大坝。他右手执剑,拼尽全力使出剑法,抵挡流箭与飞镖,眼角余光瞥见大坝上至少有四十多具大梁官兵的尸体——他们来不及闪躲,拼死引爆了火药。
大坝的裂口纵横延伸,喷出一股股浓烈黑烟,火星噼里啪啦地四射,爆裂声震耳欲聋,惊起一阵阵滔天巨浪。
那浪潮震荡不休,反复拍打着河坝。石头碎裂只在一瞬之间。汹涌的浪涛瞬间高涨,洪水暴发,挟沙俱下,犹如千军万马踏蹄而至,扫过之处,树木倾倒,军帐坍塌,众多羯人兵将都被卷入奔涌呼啸的水流。
羯国连年干旱,羯人多半不会游水,也没练过水上漂的功夫,乍一见到洪流,吃惊之余更是惶恐。且因他们身穿棉甲,棉料吸水之后愈发沉重,他们想在水中施展轻功,足下却失去支撑,无法以力借力,只能越陷越深。
湍急的洪水一路畅通无阻,骇浪狂卷,好似蛟龙倒海,涌入雍城的城墙之下,顺势冲垮了羯人的炮台与冲车。
火炮沉入澎湃水浪之中,激流滔滔不息,奔腾有势,吞没了数不清的羯人,竟还有一两万名羯兵羯将把云梯倒挂在雍城的城墙上,不顾生死地冲进雍城。
这些羯兵羯将原本以为他们必定能攻下雍城,怎料天降洪水,羯人死伤惨重,放眼望去,全是羯人的尸首横在水面。
澎湃的洪水被城墙挡住,仅有一两万名羯人勉强存活,从洪水里挣脱。羯人仅剩的几位将军高声大喊:“进是死,退也是死,继续进攻!”
古语有云,“哀兵必胜”,正适用于此时的羯人。他们扫除杂念,摒弃生死,如痴如狂般冲杀雍城的守军。而雍城的守军也只剩一万余人,皆在城墙上死战,领兵的正是戚归禾。
戚归禾勉强算是半个高手。他的右手能扎出飞镖,左手能挥剑砍刀,倒也比普通武夫强得多。他的弓兵炮兵们听从指挥,分布排列,急射一片箭雨火海,杀得羯人接连后退。
羯人的几个将军武艺高强,负伤顽抗,戚归禾却不能与他们交锋——他重伤未愈,武功远在他们之下。
那一厢的羯人将军似乎察觉了戚归禾的右手无法使刀。他们聚集几人,瞬间飞扑过来,杀气腾腾地迎上戚归禾。
羯人有一些奇异风俗,戚归禾略懂一二。比如,羯人不能因悲伤而流泪。谁要是流了一滴泪,谁就是懦弱无能的匹夫。
在羯国,懦弱是最极意的侮辱,哪怕兄弟姐妹之间说笑,也决计不能骂对方“懦弱”。
而今,那些视死如归的羯人将军中竟有一人目色泛红,热泪夺眶而出。他哀悼死去的同胞,纵刀如狂。
他是羯国第一高手余索的长子,名为余度,年纪与戚归禾相仿,武功与戚归禾不相上下。可惜如今的戚归禾负伤在身,远不是余度的对手。
众多士兵为了守卫戚归禾,前赴后继地扑击余度,多半落得一个跟左良沛一样的下场——那些雍城士兵都被腰斩了。
城墙上的守军尸体堆积,戚归禾不愿屈居于人后。他正面迎上强敌,和余度过了几招,耳边忽然擦过一道急切的剑风,替他挑开了余度的刀锋,他侧身闪避,恰好见到谢云潇。
谢云潇浑身湿透,左肩被弓箭穿出一个血窟窿,右手的剑光丝毫不减威势。他的背后不仅有戚归禾,还有华瑶,他使出的杀招也越发凌厉,大有戾色,极尽狂暴凶残,甚至用上了不死不休的打法,斩杀了两名羯人将军。
华瑶的双腿伤势颇重。她腿上的伤口被洪水泡烂,此刻连站都站不起来。谢云潇刚把她背上城墙,遥见戚归禾无从招架,他立即赶去拔剑相助。
华瑶也很想助阵。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就连她的近身侍卫也都半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