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雨仍然没听懂:“啊?”
杜兰泽为他答疑解惑:“所以,皇帝也会明白,公主提前料到了晋明要在今日发难。那究竟是晋明谋划了造反之事,还是华瑶一早有了策反之计?”
燕雨忍不住问她:“你们这些聪明人,整日猜来猜去,斗来斗去的,累不累啊?”
杜兰泽自言自语道:“士为知己者死。为公主效劳,我乐在其中。”
燕雨垂首不语。
时值晌午,战况明朗。
晋明那一方已经全然落于下风,但他仍未停手。
交叉砍杀的双方都是大梁官兵,也是大梁高手,死伤的人越多,华瑶的心里就越焦灼。难道晋明一定要等到他的亲兵死光了,才肯罢休吗?
他是否想借机博取父皇的怜惜?
思及此,华瑶立刻下令休战。
她俘虏了一众伤兵,而谢云潇活捉了晋明。
谁都看得出来,谢云潇真的很想杀了晋明,他的剑锋多次划过晋明的脖颈,只差一点就能让晋明断气毙命。
晋明比谢云潇年长九岁,武功却远不如他。
晋明的属下们死的死,伤的伤,再无一人能护卫晋明,而晋明本人也被谢云潇用一根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绳头绕在他的背后拧成一团死结。他动用内力也挣脱不开,瞬间从天上的凤凰沦为地上的草鸡。
晋明贵为当朝二皇子,打从他出生以后,谁敢如此残虐他?他道:“不敬皇族是死罪。谢云潇,你不要命。”
谢云潇毫不避讳:“我大哥想要他的命,但他被你杀了。”
谈及大哥,谢云潇扣在剑柄上的手指收得更紧。这把剑是戚归禾送他的生辰之礼。他用了整整十年。剑还在,人已去,仇敌触手可及,可他无法在此时报仇雪恨。
晋明细看谢云潇的神色,料想他和戚归禾定然兄弟情深。皇宫里什么都有,确是没有“骨肉亲情”这等事,晋明巴不得他的兄弟姐妹即日暴毙,留他一人登基称帝,俱揽六宫红颜粉黛,赏尽万里山川江河。
晋明察觉谢云潇的悲戚,又因为他在谢云潇的手中落败,耻辱已极,越发地想让谢云潇痛苦难当。皇族的秉性向来恶劣,欺侮他们的人,怎能有好日子过?
晋明不由得讥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戚归禾作为臣子,功高震主,高阳家留他一条全尸,应是天大的恩赐。他伤在死穴,死前五脏溃烂,筋脉尽断,气血崩坏,是比刀山油锅更难捱的痛楚。”
谢云潇对上他的目光,他瞧见谢云潇的瞳色更深了些。谢云潇也才刚满十八岁,到底是少年人的心性,经不起旁人恶咒他故去的兄长。
晋明笑意更深:“今日你腰斩我的暗卫,无妨,你大哥死得比这些奴才更痛苦千倍、万倍……”
谢云潇的剑风一闪而过,正要切断晋明的脖颈,电光火石之间,华瑶挥剑挡住谢云潇这一招,即便他及时收势,华瑶的手腕也被他震得发麻。
华瑶道:“云潇,你冷静点。”
晋明从容不迫道:“三言两语之间,谢公子就被人挑乱了心性,激动行事,心里是一点分寸也没有。”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华瑶扭头骂道,“你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绝情寡性的畜牲,你恨不得高阳家的人全部死光,你怎么会懂得骨肉之情和思亲之情?”
晋明与华瑶的距离不过一尺,他的眼神好似更渺远地凝视着她,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他笑了一下,淡声问道:“难不成你懂得何为骨肉之情、思亲之情、男女之情?”
他对华瑶一向虚情假意,今天他破天荒地讲了实话:“高阳家从未出过情种。你年纪还小,也是个狼心狗肺的小崽子。若要你在皇位和谢云潇之间二者选一,你如何……”
华瑶环顾四周,找到了一块肮脏又粗糙的麻布。
晋明还没说完,他的嘴里就被华瑶塞进了麻布。
华瑶一边塞,一边骂:“就你话多,就你长了舌头!你凭什么质问我!”
凭我是你的兄长——这句话,晋明说不出来。
晋明素来喜洁,每日早晚都要沐浴焚香,辰时、午时、戌时各要换一套衣裳。他的侍妾和近臣们常年吃素,因为他自觉肉食有一股动物的腥膻气味,而他身边的人应有从里到外的净洁。皇宫里的太监都被切了命根子,也会时不时地漏尿,晋明因此格外反感太监,他的寝宫里不曾有过任何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