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腾低头不语,顾川柏略微一瞥他的神色,又说:“你府上若有什么事,需要旁人帮忙料理,知会我一声即可。你我是连襟兄弟,自当多多照应。”
卢腾正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心头的杂绪一时百转千回。他讪讪一笑,客气道:“谨遵您的吩咐。”
顾川柏与卢腾一同行走于宽阔的宫道上。他们二人都跟在方谨的背后,距离方谨尚有三丈远,遥见她的锦缎裙摆滑过玉砖,落下一道幽幽的长影。当她跨过宫殿的门槛,太监和宫女立即跪地相迎,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呼:“参见三公主殿下!叩请殿下万福金安!”这声音掩盖了一切浮躁喧嚣,卢腾的心底蓦地涌起一阵寂静的凉意。
他忍不住问道:“五公主走在前面,比三公主更早进门,那些奴婢为何只向三公主行礼,却无视了五公主?不管怎么说,若缘都是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太后娘娘宫里的奴婢也不能不守规矩,您觉得呢?”
顾川柏竟然说:“皇城的规矩甚严,妹夫也需慎言。”
卢腾的头脑乱糟糟的,神思都有些恍惚。他顾不上礼法,迈开双腿,跑进了宏伟的殿门,一眼望见太后、皇后、萧贵妃高居上位,而若缘跪在地下,唇无血色,额头直冒冷汗,双目满含惶恐之意。
若缘连磕三个响头,伏地行礼,极尽谦卑。
她这样一副谨小慎微的作态,让萧贵妃想起了远在虞州的华瑶。
若缘与华瑶何其相似?她们的母族出身寒微。她们在皇宫里曲意奉承、忍辱负重,就像蛰伏在草丛中的毒蛇,只等着有朝一日突然发难,对敌人狠下死手——萧贵妃都想为她们赞叹一声了。
萧贵妃突然开口道:“可怜五公主这孩子的脸色都变了。五公主身体抱恙,才刚休养了一个多月吧?”
“回娘娘的话,”若缘答道,“儿臣的病,好了大半了。”
萧贵妃微微颔首:“那就好。你到底年轻,筋骨健朗,恢复得快。”
太后的眼角余光扫过一位嬷嬷。那嬷嬷站得笔直,神态一派端庄,声若洪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三公主殿下,请您四位明鉴,倘若奴才问出了差错,还请您四位金口指正。”
太后面无异色,嬷嬷才继续问:“陈国公的幼子卢彻,打从去年九月起,四处发放高利贷,牵连了数百户平民,奴才敢问五公主,您有没有听说过此事?”
若缘后背的汗毛直竖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哑着嗓子道:“没。”
嬷嬷拍了一下手掌,宫女端来一份证物,呈递到若缘的面前。那嬷嬷又问:“五驸马卢腾,曾与卢彻签过契约、做过担保,人证物证俱全,如何抵赖的去?”
若缘尚未开口,卢腾急于辩白:“娘娘明鉴,儿臣万万不敢造次!儿臣全家上下向来知法守法,秉公为公,卢彻虽是我表弟,但我从不纵容他!我家的家训是‘清廉自守、刚正不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