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载酒(我相信你会赢...)

天宇开霁 素光同 2901 字 10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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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谨随意地摘下一朵芙蓉花,华瑶想摘却不敢摘,只把双手背到身后,仰头望着方谨。

华瑶的双眼十分明亮,映满了方谨的倒影,姐妹二人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立即显露出一种明明白白的欢欣雀跃:“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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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谨早前已经听说过,华瑶的生母是贱民,死得不清不楚。华瑶在昆山行宫一直长到四岁,才被太后接进宫里。方谨便也理解了华瑶与众不同的性格是如何养成的。因为方谨自己的母亲也早早地去世了,她对华瑶微有几分怜意,轻声告诫道:“你是公主,天生的金枝玉叶,言行举止一定要适度,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

华瑶听得懵懵懂懂。她茫然地盯着方谨的双眼,待到方谨一句话说完,她含笑道:“谢谢姐姐。姐姐的教诲,我都记住了。”

后来,方谨才察觉到,华瑶根本无法像她一样待人接物。虽然华瑶的养母是淑妃,但是华瑶自身并没有多少圣宠,朝堂上几乎没有一个大臣支持她。她仰仗于淑妃和太后的宠爱,才能勉强维持一个公主的体面。

华瑶十四岁那年,淑妃染病去世——所谓的“染病”,其实和皇宫里那些肮脏的手段有关。淑妃声名在外,盛宠不衰,难免惹来杀身之祸。她的家族被削弱了,性命也被取走了,她此生唯一的成果就是把华瑶毫发无损地养到了十四岁。

淑妃去世的当日,方谨专程前来探望华瑶。

华瑶跪在地上,伏在方谨的腿间,嚎啕大哭,泣不成声。她的眼泪把方谨的裙摆沾得湿透。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极度的痛苦折磨着她的心神。她攥紧手指,鲜血从她掌中涌出,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流,最终洒落在金砖铺成的地板上,蜿蜒曲折,像是红色的河流。

华瑶似乎承受不住那种万念俱灰的煎熬,喃喃地念道:“为什么……为什么……姐姐……我好难受……死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第二次了……姐姐……我难受的想死……”

顾川柏一把扯住方谨的裙摆:“殿下,别走。”

这般亲昵的称谓一出口,方谨还未有反应,顾川柏便说:“你是皇帝的嫡长女,身份最尊贵,才智也最出众,你年满十八岁的那日,坊间都有传闻说,皇帝会立你为储君。可惜皇帝猜疑你,满朝文武畏惧你,世家贵族忌惮你……皇帝派我做你的驸马,要我每日禀报你的行踪,探听你的消息……可你是我的妻子,我从未想过要害你。”

两天后,朝廷的调令传到了华瑶手中,随之一同而来的,还有一批宫廷侍卫,总共二十人,为首那人自称是“秦州之乱”的军队指挥使,而华瑶的官职是副指挥使——话虽这么说,但他并未干涉华瑶的决策,甚至不愿与华瑶同在军帐中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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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潇道:“我和你一同赌上性命,只因我相信你会赢。”

方谨并未评判他这句话的对错。她从软榻上起身,淡然自若道:“我换个人伺候,你回你的住处吧。”

华瑶在凉州屡立战功,在京城盛传美名,若不是因为她生母的身份太过低微,必定会有不少朝臣愿意追随她。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仰慕方谨、爱戴方谨,方谨对她的忠心仍是半信半疑。

从她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中,方谨准确地推断出了她的意思——她深陷无穷无尽的悲痛之中,她觉得,那种悲痛所带来的剧痛,钻心透骨,堪比死亡。她知道淑妃被皇帝谋害了,而且,她的生母也死在了皇帝的手里,她的两个母亲都因为皇帝而早逝。她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她对皇帝的浓烈恨意。如果皇帝当时在场,她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弑父。

方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命令道:“过来。”

他看着她的双眼,笑中带泪:“你生在皇宫,怎会不明白身不由己的道理?我若不答应皇帝,皇帝还会为你指派别的驸马,何况你的公主府里也不止我一个细作。我留在你的身边,至少能尽我所能,为你从中斡旋。”

“卿卿,”谢云潇忽然握住她的手腕,“时至今日,你害怕吗?”

方谨一言不发,顾川柏继续说:“昭宁十八年,你认识了一个厉害的谋士,她文武双全、足智多谋,经常为你出谋划策,帮你争权夺势,让你的声名大噪。可是皇帝容不下你身边有这样的人物。我把她的行踪报给皇帝,皇帝便派人杀了她,你恨我是理所应当的。但她不死,你的处境就会更凶险。”

“不是朝廷,”谢云潇道,“这一次,应是你的姐姐,对你起了疑心。”

时值清晨,天色微亮,飘渺的雾霭浮荡在山野之间,近旁远处俱是一片苍茫,空气中蕴含着潮润的湿意,朝阳也呈现出浅淡的红色。

华瑶波澜不惊:“姐姐……她还是没对我下狠手,我贸然举兵,行军作战,犯了朝廷的大忌,她却给我调派了官职,这已是仁至义尽了。”

华瑶不知道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也没再作解释,只是低下头来,像平常那般温柔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她被他的温情暖意鼓舞,心里也有些高兴,不由得攥紧了他的袖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