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们在还没有走进供奉神器的本殿时就已经听到了争执声,千帆听了飘进她耳朵的只言片语之后,没有像刚才那么着急直接冲进去,而是和五条悟一起先偷偷摸摸地扒着殿门向里张望了一番。
日暮神社的本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陈设。和别家神社相似,房梁由高高的圆木立柱支撑着,宽阔的正殿里铺着榻榻米,而大殿最前方用长案供奉着这座神社从立社之初就存在的某样“神之器具”。
当然,供奉台下面少不了用来塞香油钱的捐款箱。
走过路过给点吧,虽然俗话说“五元五元,与神结缘”,但捐得越多心越诚,心诚的话愿望实现概率也更大嘛,施主!
日暮神社的住持此时就在供奉着“神之器具”的长案前,他被一群人高马大的黑西装男人团团围住,其中带头的那个染了一撮黄毛的黑西装一脚踹翻了捐款箱,“哗啦”一声沉重的倾倒声响,硬币和钞票从箱子里滚滚而出。
“我说老头,你们的收入可真够高的。除了香油钱,你们卖御守也挣了不少钱吧?每个礼拜这儿都能办一场婚礼,结婚的蠢蛋们给神供奉的钱,你们是不是都吃了回扣了?”
住持不停讨饶:“没有多少,没有多少啊,我们每年都要花一大笔钱修缮房屋,卖御守什么的也挣不了几个钱的!”
“没有多少?”黄毛嗤笑一声,他一摆头,示意小弟,“走,去搜账本!让我们跟这老东西好好对对账!”
住持一下子向前扑倒:“先生们,先生们,不要为难我们,我们每年已经给港口黑手党交了一大笔保护费用了!”
“港口黑手党?”
黄毛闻言不怒反笑,他蹲下,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拍了拍住持苍老干瘪的脸:“港口黑手党收他们的钱,和我们天海会有什么关系?给他们送钱,和给我们送钱,冲突吗?”
黄毛的小弟们也纷纷鼓噪起来:“就是就是,你们挣得那么多,交两份钱就交两份钱咯!”
住持哀求:“但是、但是要让港口黑手党知道了我们还给天海会交保护金的话——”
“那关我们什么事?”黄毛一字一顿,“我们只负责收钱,怎么跟港口黑手党交代,那是你操心的问题。”
听到这里,五条悟基本也就弄清楚情况了。无非就是横滨当地的黑手党组织“天海会”盯上了富得流油的神社,而他们第一次来收钱的场面正巧让他俩碰上了。
“要管吗?还是等他们离开了再进去?”五条悟低声问。
千帆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异常平静:“当然是要进去了。”
“要不要我帮忙?”
“他们配让你和我一起出手对付吗?”千帆反问。
五条悟笑起来:“这话我爱听……只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按咒术界的规矩,对普通人使用术式的话可是会被判定为诅咒师哦。”
“被谁判定,被那帮早该烂掉的臭老头吗?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个小小神社做了些什么呢?”
千帆微微偏过头,在向本殿大步走去的同时,侧身向五条悟眨了一下眼睛。
“嘘……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
天海会的人还没动身去寻找账本,千帆就已经穿着她的高跟马丁靴踩上的本殿的榻榻米,毫不在意地碾在了天海会留下的乌黑足印上。
“今天神社营业吗?”她姿态放松地站在本殿中央,拍了拍双手,“诸位,让一让,我都看不到神明大人了。”
天海会的众人转身,他们就像是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看着千帆,那个领头的黄毛更是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是在琢磨这孩子是不是天生比别人多长两个胆囊,以至于胆大到了狂妄的地步。
天海会的一个小弟开口就语气不善:“你丫是谁啊?”
千帆看都不看他,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黄毛:“我说,你们把住持老爷子困在这里,一会儿有谁来帮我和神明大人交流呢?”
“管你屁事,我们天海会在办事,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去。”黄毛向榻榻米上啐了一口,“我不打女人,但我底下的人可没这原则,一会儿等你半死不活被抬进医院了可别后悔!”
天海会的喽啰们哄笑起来:“这么漂亮一张小脸,打坏了真可惜了。”“小姑娘挺野,多大了?一会儿要不要和我们出去喝一杯?”“小妹妹想许什么愿望啊?和哥哥我说说,我给你实现实现。”
千帆这才正眼扫过其余人等,被她看到的人就像是突然被人扯开衣领灌了一桶冰水,齐齐打了个哆嗦。她慢腾腾地调整了一下手上的金属戒指,将有花纹的那一侧转到了外面,然后不紧不慢地活动了一下关节:“天海会?没听过。”
黄毛被千帆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转头瞪了一眼一个还在嬉笑的小弟,抬手一指千帆:“去,给这娘们儿一个教训!敢看不起我们天海会?谁给她的胆子!”
那小弟应声就排众而出,大步向千帆走去的同时也抬起了右臂——
“啪!!!”
众人惊愕之下,竟是那个比千帆还高出十厘米的小弟歪头重重地飞了出去!
千帆收回右手,看也不看那个脸上一个鲜红巴掌印的瘫软男人,继续直视着黄毛:“这一下应该足够告诉你我是谁了吧?现在轮到我提问了,你又是天海会的哪号人物,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撒野?”
本殿内死一样沉寂。
短暂的静默后,天海会众人野兽一样愤怒怪叫起来,仿佛刚才千帆那一巴掌打的不是地上那个人,而是抽在了他们所有人脸上。
“打死她!”
“今天就给我在这儿把她脸打毁容!”
千帆冷冷一笑,面对冲过来的天海会打手们,她抬头一一扫过他们的位置,而后目光投向天海会身后的神社供台。
她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供台上两秒,就像是稍微有些分神。打手抓住这个机会,四面八方向她挥出蓄满了力气的拳头——
本殿外的五条悟却看得清清楚楚,千帆根本没有和他们硬碰硬的念头,她如闪电一般敏捷地向下一蹲,双手按在榻榻米上,而她的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一瓶开了盖儿的矿泉水洇湿,清水蔓延开来,但穿着皮鞋堂皇走入神社本殿的打手们一无所觉——
“疼痛的叫喊声我早就已经听腻了。”千帆低语,“今天就来点电音吧!”
【电光庭】!
强大无匹的电光沿着被浸湿的榻榻米瞬间导流整座大殿!除了趴得比较远的住持,天海会所有人无一幸免,在电击下翻着白眼抽搐,尖叫,惨烈的叫声足以盖过之前他们得意的喧嚷。
日暮神社第一届电音节!
登场歌手:天海会组合!
而主持人当然就是我们美丽又智慧的——
红发的少女一脚将黄毛的头踩在了地上,她压低身子,学着黄毛之前的样子用手背去拍他的脸:“你刚才问,港口黑手党收这里神社的钱,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既然我来管你们这摊子烂事,那就当然有关系了,蠢货。”
她揪着黄毛的耳朵,恶狠狠向上提:“好好听清楚,老娘我叫森千帆!你们天海会要是还想在横滨混下去,就给老娘记住了,港口黑手党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以后遇到我们家的产业趁早夹紧尾巴绕开走!”
黄毛口吐白沫,表情痛苦万分地哀嚎:“森、森千——你是那个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的——”
千帆一巴掌狠狠又揍下去:“我爸的大名是你们能随便叫的?给我加敬语!加尊称!”
“原来您是森、森先生的千金!我们不知道,我们真的不知道——”
五条悟在门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等下,他说什么来着?
港口黑手党首领千金?
谁?
千帆吗?!
不是,等等,那什么——
当年他记得自己给千帆联系的养父明明是个开诊所的普通医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