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小子,一肚子精明光精明在脸上有什么用。”陈景伸手在寿儿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爷要是真只计较你说的那些芝麻绿豆事,新奶奶早八百年就给你小子找来了。”

陈景是个读书人,但也不是那等迂腐不开化的读书人,娶妻回家在他心里从来不止是为了继后香灯或是给家里找个能管事的主母。尤其如今要找的还是继妻,继室哪怕也是明媒正娶,可在这世道里就是天生比前边原配矮了一头。

陈景不愿委屈别人也不愿委屈自己,他用不着再给自己找个多显赫的岳家,他就想找个能与自己一条心,能把话过到一起去的女子为妻,就好了。

陈景敲打完书童,就自顾自的起身往里间睡觉去了,只留下寿儿站在外边噘着嘴还有些不服气的嘀咕,“还早八百年给我找新奶奶,新奶奶的毛咱都没瞧见一根呢。”

到底是新奶奶还是旧奶奶,这事说过也就罢了,第二天一早主仆二人在家随便吃了两口便早早的出门往城外书院那头去。

陈景早年间在湖阳书院读了好些年头的书,哪怕后来中了举也还是时常回来找老师们探讨探讨文章,顺便再跟还在读书的这些秀才学生们交流交流心得。

湖阳书院算是荆湖县城并周边几个县城里名气最大的书院,就是府城也有好些人家愿意把孩子送到书院来读书。书院建在半山腰上,上山的路早就被历年从书院考出去的举人进士们修得很好,一路上山都顺畅得很。

只不过世上的事就是一个巧字最难说得清,陈家的马车离书院大门口也就十多步的距离突然停了下来,来书院的路陈景闭着眼都知道自己到了哪儿,“怎么不走了?”

“少爷,前边不晓得是哪个学生家来人了。”寿儿隔着老远就瞧见前头的马车了,马车不大但是胜在干干净净的,这会儿除了马夫牵马站在最前边,下车来的两人看穿着打扮应当是父女。

“小哥,我们是长宁镇来的,家里有个哥哥在书院读书,姓沈字信芳,在你们书院甲等二院庄先生门下读书,小哥可听说过?能不能代为通传一声,就说他家来人了。”

要说沈继海这个当爹的,给沈三清当爹没二话可说,但给两个儿子当爹就多少有些差了事,儿子在书院读了这么久的书他这还是头一回来。

刚刚也是他先下马车去,可碰上书院守门的小子问他要找谁,竟然磕磕绊绊半晌没说明白,还是沈三清坐在马车上看不下去,赶紧下车才给他这个当爹的解了围。

“庄老夫子门下的沈秀才公啊,这小的就知道了。这会儿庄先生正上课呢,您几位在这儿稍等,我让人进去传个话。”

大书院,学生少的时候也有好几百,整个山头都是人家湖阳书院的地界,沈继海光说儿子的名字让人怎么记得。还是得沈三清这样报了老师的名号又是甲等班的秀才,这才让人愿意进去帮着找人去。

两家的马车挨得近,说完了话沈三清扭头看见后边的马车就赶紧让自家的车夫把马车往一旁挪了挪,毕竟人家那车一看就比自己家的好,更何况自家这马车带车夫都还是租来的呢。

刚刚沈三清站在门口大大方方的说话,后边陈景也听了个大概。下了马车之后他没进书院,倒是主动往沈家马车这边来。原来他跟沈家大郎认识,不光认识还是同一个老师的学生。

两人性子虽不同,也差了些年岁,甚至连功名也不再一个档次上,可好就好在学问上两人倒是十分说得来,如今也算得上是难得的好友。

陈景十二岁中秀才二十二就是举人了正儿八经的年少成名,沈一琅普通人家出身进学启蒙都不如陈景早,但好就好在他是个稳扎稳打的性子,就连他们的老实庄老先生也常说,沈信芳往后必是大才。

陈景今天来书院一是看看几个老师,还有就是想跟沈一琅他们几个见一见,互相交流一下读书的心得。毕竟在陈景看来沈一琅中举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做学问又最忌讳闭门造车,毕竟道理二字总归是越辩才越明。

陈景再是有功名在身,但他与沈一琅私底下是朋友之交,那沈继海也算得上是长辈,陈景都见着人了总不好不过来打个招呼。况且这会儿太阳冒头天气渐渐热起来,陈景还想说要不就别等看门的去找人,先把人带进去再说。

“谢陈公子好意,可咱这次过来给哥哥带了好些东西,还是等哥哥出来把东西先放回他住的地方去才好。”陈景是举人,能被他以礼相待沈继海这会儿多少有些手忙脚乱,想推辞都结结巴巴的涨红了脸,话也没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