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回头看了看三清知道她心里存着话要跟自己说,十分乖巧的点点头,就老实回房里等着去了。到了京城之后,三清进厨房的时候比之前在娘家和陈家的时候多得多,几个下酒的小菜用了一会儿功夫就得了。
一壶酒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喝,慢得很,等见底的时候已然是月上中天很晚了,有些话吧就得到了这个时候才说得出口,三清手里把玩着已经空了的酒杯,又沉吟了片刻才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陈景,要是明年又没考上,你可能钻牛角尖,实在成咱们回家也好,行行。”
第39章 ·
过日子这件事, 时间流逝的快慢有时候就是个玄学。事多的时候,三清总觉得日子怎么过得那么慢,一天到晚净是事忙的脚不沾地, 回头一看也只不过才过了一两天。
消停下来之后时间又变得转瞬即逝,尤其是京城里的第一场雪落下来之后, 之前那些好或者不好的事, 好像都随着一场雪的落下按了暂停键, 一直到过完年之后开了春,院里的积雪都开始慢慢融化的时候,三清才意识到春闱已然是近在眼前。
“铃铛, 去前边看看你二爷在干嘛,要是差不多了就让他回来吃饭。”
“奶奶,我不敢去,二爷现在读书可用功了,最不喜欢我们扰着他,要不还是您自己去吧。”
铃铛一听说是要去前院书房,脑袋就摇得比拨浪鼓还凶,离考试的时间越近陈景就越来越像个炮仗,有时候一点小事也能把他给火气给点起来, 铃铛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这段时间被他凶了两回, 可算是怕了他了。
“你不敢我敢啊?”两人成亲之后,陈景有什么事不高兴不痛快,三清总有法子让他开心让他痛快,但只有这件事不行, 沈三清自认自己真没那个本事。“算了算了,再等会儿吧, 等待会儿天黑了他还不回来,我们再一起过去。”
“奶奶,以前咱们还在家里的时候您不是跟我说过,说以后到了陈家绝不能事事都顺着姑爷,该把人收拾服帖就一定不能手软,现在不算数了啊。”
铃铛看着眼前比自己还怂得干脆的主子,想了又想还是把这话给说出来,毕竟她跟着三清来京城之前,覃氏就专门叮嘱了她,到了京城若是三清有昏了头的时候,她一定要直言相劝,不能任由三清糊涂。
“谁说不算数了,怎么就不算数了?”三清一听这话毛都炸了,不过她也就敢在小铃铛跟前炸一炸,让她现在去陈景跟前炸,那是打死她她都不敢,毕竟陈景真生气是什么样子,她可不愿意再独自一人直面一次。
这都好几个月,都过了一个年了,三清还特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的事,那天两人从罗忠那儿回来之后,三清想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未雨绸缪,提前开解开解陈景。
毕竟前头已经有两回落榜的事了,他又是个真有事就喜欢往心里头憋的主儿,自己能接受自己的夫婿这辈子都考不上进士,可是要是哪天陈景也自己把自己逼上罗忠那条路,那才真是没地儿哭去。
但哪怕三清的话是斟酌再斟酌,委婉再委婉过的,说出来之后还是听得陈景猛地一抬头,一双眼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看得三清都不敢去猜他眼里的情绪到底是生气还是愤怒还是对自己的失望。
“不行。”其实当时陈景大概心里就猜到了三清要跟自己说什么,但是猜到与真正听到还是两回事,当真正听到三清说出口的时候,他心里还是难免涌上一股浊气。里头好多不同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到底是什么陈景也说不清,但是他唯一清楚的只有两个字:不行。
“七年,两次赶考,每次都是提前一年进京,独自一个人从头一年的秋天熬到第二年的春天。京城的春天冷啊,风一吹就更冷得刺骨,贡院不许穿夹层的衣裳,身上穿多少件单衣也没用,贡院里的隔间又小,小得我都伸不直腿,晚上窝在里头睡一宿身子骨都是僵的。
尤其第二年我运气不好,分到的隔间离茅房太近,整整三场九天那个味儿啊,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这里边的滋味我从没跟旁人说过,我娘我都没说。清儿,我不可能回家的,这条路我走了快三十年,若是没能有个结果,我死都不甘心。”
说完这些陈景突然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好像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藏在心底的偏执给吓到了,“我明白你是担心我,怕我会像罗忠那样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可咱们这些读书人求功名的,谁不是在走这条死胡同,只不过看谁熬得住,看谁能先熬出头罢了。”
“你看,这话你从来没跟我说过,到底是比我大十岁,人老心老能藏住的东西都比旁人更多些……”陈景说了这么多,三清听得心都怦怦直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张嘴就有点胡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