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妈, 你这是做什么。”当住进来的头两天, 何花隔着窗子能看见陈景每次路过前院的时候, 都恨不得离自己这屋子远远的。但他越是那样何花就越是安心,甚至每次陈景出门去,她都觉得是这位探花郎出门筹银子。

当初家里把自己送去商会之后, 何花是被好生调教过的,陈景的家世背景性格人品,她都一清二楚。何花没觉得陈景这样的人能一辈子只守着谁过日子,但是也更清楚自己这样被强塞给他的,陈景这样的人是绝看不上的。

何花从小到大见多了家里亲爹的姨娘通房,不管正儿八经出身的良妾还是别人送上门的姬子,都起码得有情愿二字。这么多年唯二最不得宠最遭了嫌弃的,便是很早之前为了叫她爹收心,老太太硬塞过来的两个姨娘。

直至何花被送出门来, 她们俩都还在何家后院里苦熬着,没有宠爱也没有儿女。每月那些例钱也就将将够花, 活得还不如主子们身边得脸的奴才体面。

正是看过了这些,何花才坚决不愿在陈景身边虚耗光阴。但不曾想因着自己的到来,陈家也就慌了两三天,之后便突然又稳当下来, 一家人不光该干嘛干嘛,这会儿红妈还莫名其妙的进来, 开始自顾自的收拾屋子。

“何姑娘别急,二爷过两天就得去翰林院见上官教习,之后就得回乡祭祖,这两天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就得把行李收拾妥当。何姑娘东西不多,我一个人搭把手也就行了。”

那天马车把人送来,自然不可能就光溜溜的送来一个人。不过既是把女儿舍出来当个玩意儿送人,何家也就没打算怎么正儿八经的给她置办嫁妆。跟着何花一起来陈家的,拢共也就三个不大的包袱和她自己不多的体己银子。

“什么?回,回哪里去?”何花其实有一肚子话想说,不是瞧不上我吗,怎么转眼又要把自己带回荆湖去。但她清楚这会儿自己绝不能慌了手脚,便只结结巴巴的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回老家,朝廷给了六个月的探亲假,二爷如今是探花郎,不得带着二奶奶回乡祭祖啊。主子都走了,何姑娘您一人留在京城也不像话。

二奶奶是个心善的,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姑娘也带上,等回了家到底该如何安置姑娘,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姑娘您要的那一千两银子啊确实没有,养着您养好些年也花不了那么多银子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话该怎么说三清都是一句一句交给红妈的,这会儿说出来,真是句句都戳人肺管子,气得何花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商贾人家的孩子,做什么都讲究个讨价还价,开价一千两不过是想先把陈景给震一震,要真给不了这么多,到时候往下砍价的时候也能多些余地。没成想这家人倒是个实心眼子,这可不坏了菜了。

何花这边怎么后悔一点用处都没有,既然是要用上她,那就得物尽其用。不管她怎么在红妈跟前暗示价钱可以再谈,三清这边都半点不接茬,等到定下的日子到了,便按照原计划启程回家。

去年进京的时候是三家人一起进京,现在回乡还是三家人一起。只不过人口莫名其妙添了好些,各自的身份也截然不同。

刘汉青落了榜,但好歹不算两手空空的回家。城北那宅子他自己住进去又修缮一番,前些天倒手卖出去里外里还挣了五百两。再加上这一年来他左捣鼓右捣鼓赚的银子,还真算是发了个小财。

而且他在京城事业得意情场也一帆风顺,之前收的一放姨奶奶,一年过去不但情没淡,反而更浓了些。如今他买了屋子要回荆州,自然是要把人也带回去的。

只不过也许是放榜那天在状元街受了刺激,一直把能不能考中进士无所谓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的人,这回竟然又再一次下定决心要回家好好读书,等过几年再进京来赶考。

甚至因为这个,连万通镖局后边的宅子他都留着没卖,只说早晚有一天还得回来,还用得上。

而罗忠到底没能冲进二甲,放榜之后那一个月他跟不要命一般闷在屋里看书,偏到了殿试前两天又差点病倒了,殿试那天能撑下来都多亏了他意志刚强。

但强撑着的人哪能有什么好状态,最后到底只点了三甲第三名,外放到冀州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太偏远的地方做知县。这一去山高水长不知何时能归乡,哪怕是罗忠这么抠门的人也再也不吝啬那点儿路费,只想在去冀州之前再回一趟荆湖。

这一路回去坐的还是大船,押镖的还是万通镖局,只不过船上到底一个探花郎一个待上任的县令,是以除了还有两家也是要回乡,就搭了便船的两户正经人家,也就没多余的闲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