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卡卡西只是沉默，眼皮耷拉着，露在外面的眼睛黑黢黢但空洞得没有任何焦点。

旗木卡卡西十分明显地放空了自己。

“卡卡西，你懂的吧？忍者就是忍者，先是人，然后是忍者。工具什么的，是要先将‘人’否定的垃圾啊！”清水明无有些着急地抠着他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但旗木卡卡西却像一个没有任何知觉的机器人。

旗木卡卡西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清水明无的血逐渐凉了下去。

“明无……”旗木卡卡西伸手将他脸上的泪痕轻轻擦去，“真的想做的话，就去做吧。”

清水明无愣愣地看着他。

那不是赞同，也不是拒绝，旗木卡卡西……再一次地封闭了自己。

“我经常面临选择，但可惜的是，我永远中不了正确的答案。所以，很抱歉，不能给你提供有用的意见。”

“……”

旗木卡卡西自认为自己是一个被黑暗吞噬了的糟糕男人。他冷血、无情、漠视一切。

虽然经常被同期打趣他和清水明无在某些方面会有出奇一致的相似，但旗木卡卡西很清楚，他和清水明无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浑身沾染了鲜血，虽然有过挣扎，但从未有过要逃脱这个黑暗时间的念头。

清水明无不是的。清水明无不像旗木卡卡西那样在黑暗中融入得那么完美，明明黑暗的气息都能从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处溢出，但他就是能笑得明媚无暇又阳光灿烂柔。

明媚的笑容不带任何阴霾，但偏偏不对自己的黑暗带任何掩饰。

怵得慌。

明明不会把刀子对着你，但仅仅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一股从四肢涌上来的阴冷。

清水明无怪得没有人能理解，不管是曾经同期的那些朋友，还是人老成精的顾问们，都没人能理解。看不透。

但其实，清水明无从来没有隐瞒自己的意图。

旗木卡卡西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太痛了，所以必须要笑。如果不逼着自己笑出来的话，就没办法继续坚持下去了。

只要我还笑得出来，那么我就还可以撑得住。

旗木卡卡西，内里已经坏掉了，但还可以假装自己没有坏掉，因为过于聪明的脑袋可以让他装成正常人一样地，用正常人的方法去温柔对待这个世界。

清水明无内里坏掉了，而且从来不加掩饰自己已经坏掉了的这个事实。不懂得如何用正常人的方式去对待别人，但其实比谁都要温柔。

“忍者，是可以忍耐一切的人，明无，我早就已经是一个忍者了，所以我会选择继续忍耐下去。”

“那就杀掉我吧。”清水明无抬眼看着他，十分认真地对他说，“在火之国决定铲除木叶前，我会杀先杀掉大名，然后是官员，谁要和木叶做对，就杀掉谁，这样，木叶就能避免腹背受敌。”

旗木卡卡西沉默，他不知道清水明无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事情，或者说他不愿意去想。

“然后，我会把忍者也一起毁去。”

旗木卡卡西只是说：“停止你危险的想法。”

“怎么能是危险的想法呢？

旗木卡卡西的脸上闪过挣扎的神色：“别说了。”

“那样的话，忍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做忍者，我们还是可以挺直腰板活下去的啊！还要大家全部活着不就好了吗？是不是忍者有什么必要呢？”

“是必要的。”旗木卡卡西看着他，很认真的说，“不是忍者的话，木叶就不是木叶了。”

“骗人。”清水明无定定地看着旗木卡卡西，“你明明是最想大家都活下去的那个！”

清水明无伸出手拉住了他：“卡卡西，帮我。和我一起去创造新世界吧。那个，所有人都能幸福生活不会有战争和混乱的新世界。”

旗木卡卡西避开他的视线：“下午我还有任务。”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从抽走。

旗木卡卡西走了，清水明无不明白，这是可以让木叶摆脱火之国的最好机会啊，为什么不呢？

不用再听从大名的命令，不需要再去接那些会死人的任务，大家开开心心的建设富强木叶不好吗？

走之前，旗木卡卡西给了他一个忠告：“这种思想，不要再有了，不然……会被杀掉的。”

清水明无抿着唇不说话。

“啊……这种无聊的世界，毁掉好像也没关系吧？”

清水明无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必须要以“忍者”的身份活下去呢？

忍者，真的那么重要吗？比亲人，比生命，还要重要吗？

理智告诉他，清水明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对木叶而言是一个需要铲除的威胁，身为守护木叶黑暗的暗部队长，他必须——

他做不到。

“明天七点，三代目给出的最后期限。”他低声说完，身影便彻底消失。

作为一个普通的忍者，他只能选择忘记。

今天的一切，什么也没有发生。

“嘭——”

就在旗木卡卡西身影消失的一瞬间，清水明无一拳锤在桌子上，结实的木桌瞬间化作一块又一块零碎的木块，上面堆着的东西也随着一起砸在地上。

杂乱的房间，瞬间开启了连锁反应，铁的木的东西不断地砸在地上，清水明无也顺便被埋了起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和我站在一起呢？”

清水明无眼里闪过了疯狂，急促的喘息声回荡在他的耳边，一声又一声。

但只有他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状态不好，一直觉得回忆过去是只有老头子才会做的清水明无，最近不可避免地一起回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卡卡西，担当上忍的话，要做什么吗？”得到自己马上要成为担当上忍消息的第一时间，清水明无就跑来询问旗木卡卡西了。

“担当上忍？”清水明无跑来的时候，旗木卡卡西正在给自己倒水，闻言挑了挑眉，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再清水明无的身上来回看了几眼，“你？”

“喂喂，那种看不起人的语气是怎样啊！”清水明无不太高兴地从窗户外跳进来，比回自己家都要来得熟练地从旗木卡卡西的冰箱里翻出能吃的东西，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带孩子这种事情，我完全没经验啊！”

“你可以更有自知之明一点，不是没经验，是完全不可能会，好吗？”旗木卡卡西喝了一口水，接连几天执行任务的疲惫还没能从眉眼间褪去。

“但现在不是缺人手吗？”清水明无倒是不在意，毕竟旗木卡卡西说得确实是事实。像他这种独来独往跟人组个队完了还能把人气半死的怪胎跟“老师”这职业真的没一个关系。

“要我说啊，担当上忍就要培训，培训考证之后才能上岗，什么心理学教育学通识学忍者学都门门优秀了再去带学生比较好。”清水明无咬着饭团一点也不客气地叮嘱了一句，“卡卡西你的冰箱真的好空啊！”

旗木卡卡西睁着死鱼眼面无表情地指出一个既定事实：“冰箱里没有东西可吃的你没有资格这么说。”他的冰箱空是空了点，但好歹放的都是可以吃的。清水明无呢？他能从他家的冰箱里找出可以勉强入口的东西吗？可能吗？！

清水明无对担当上忍这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不是那种喜欢小孩爱和他们混到一起去的性子，自己都不懂怎么正常和人相处就更不用说教他们如何如何了。

但木叶现在的状况就是——缺人，缺担当上忍。

要不然三代目也不会让清水明无去带队。

“我说你啊，真把自己当成老师了吗？所谓担当上忍，是下忍的上司，你只需要把他们当成下属看待就好了。”

是的，将一切人际关系都看做是工作职责上的分工，这样是最理智也最稳妥的做法。

将冷酷和理智表现到极致的男人。

才不是！

“我不会让我的同伴在我面前死去！”

你不是说过吗？！你不是最在意同伴了吗？！所以——

所以和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不好吗？

我以为……失去了那么多的你，会和我一起改变这个世界的。

“砰——”清水明无砸碎了实验模型。

因为是保密任务，清水明无走的那一天除了要和他交接任务的旗木卡卡西外再没人来送。

旗木卡卡西面色如常，似乎昨天什么也没发生，虽然那张被面罩和护额遮去了四分之三的脸上出现明显波动的概率本身就很小。

“那个……卡卡西，麻烦帮我把这个带给鼬。”清水明无掏出一本相册和一个相机交给他。

心子和天麻，都死在了宇智波鼬的眼前，他一定比我更加痛苦才是，可是作为老师，我连如何安慰他都做不到。

相机也算是多灾多难了，被转送了好几手，但这种东西让他带着，确实不合适。

宇智波鼬很早熟，虽然是第三班年纪最小的那个，但有担当得让人容易忘记他的真正年纪。

可是早熟和真正的成熟是两回事，他还太小，经历的事情太少。

朝夕相处的同伴死在自己的面前，这种事情，换任何一个成年人都会留下阴影。

清水明无帮不了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清水明无为自己的无能感到了可悲。

“你自己交给他不是更好吗？”

心子母亲想要将相机交给清水明无的时候，是拜托旗木卡卡西。而这一次，清水明无想要将相机转交给宇智波鼬，又是拜托旗木卡卡西。

清水明无扯出一个笑，拍了拍旗木卡卡西的肩膀：“拜托你了，工具人先生。”

小姑娘很喜欢这种便携功能又多的东西，咔嚓咔嚓地照了不少的照片，清水明无都洗出来整理好了，几百上千张的相片里，有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各种各样的景。

【明无老师！我以后要把这个大陆上所有漂亮的东西全部拍下来！等我老了之后，我还能抱着我的孩子、孙子告诉他们说，心子小姐曾经去过这么多的地方看过这么多的风景！】小姑娘活泼的笑声好像还在耳边。

【好普通！】装帅的小男孩变扭又傲气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和你这种小丫头可不一样！本大爷以后可是要成为像三忍那样闻名忍界的厉害人物的！】

年纪小的宇智波鼬好像对加入他们这样的吵吵闹闹并不感兴趣，往往会站在他的身边温柔地跟个长辈似的看着他们笑，清水明无却总是神游天外地想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

清水明无有些后悔，如果当初再对他们上点心就好了。

“那就，再见了。”清水明无扯起斗篷的帽兜给自己带上，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村子，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