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这件事情看似就这样完了。

阮觅同魏驿蔺出书局的时候,方争几人都在后边目送他们,战战兢兢,想上前又害怕得紧,脚迈出去过一会儿又拼命缩回来。

纠结得令人想笑。

阮觅自然察觉身后动静,她装作不知道,偷偷凑过去看魏驿蔺的书。

“你买了本什么”

方才在书局里随便翻本书,里面的香艳情节就让阮觅大为震惊,同时心里痒痒的,不禁对魏驿蔺买的书也有些好奇了。

她第一眼没瞄到,于是又踮起脚打算偷偷瞅一眼,但还没看到就被魏驿蔺发现。

瞧着阮觅努力凑过来的样子,魏驿蔺犹豫一下,伸出手轻轻抵在阮觅的头顶,把人推了回去。然后红着耳垂把书捂得紧紧的。

“阮姑娘接下来想去什么地方逛逛”他生疏转移话题。

这倒是提醒了阮觅,身后传来几道故意放轻的脚步声,她当即扯着魏驿蔺往旁边黑漆漆的巷子一躲。

方争几人好不容易克服心中恐惧跟过来,争取同那位先生套套近乎。但街上人流量大,一眨眼人就不见了。他们慌张左右看看,寻找几遍后无果。没办法,只能摇摇头就此分别。

“咱们等会儿跟上去,你就跟在我身后,不需要你做什么,别出声就行。”见方争转身了,阮觅低声对魏驿蔺嘱咐。

湿热的气息打在脖颈间,魏驿蔺缓缓眨了眨眼,然后点头。

“好了,跟上去。”

这两人,一个面无表情,另一个不久前还端着诲人不倦的好好先生样子,现在都跟个不良混混一般尾随在方争身后。

穿过街道,又穿过小巷。

好几回方争觉得奇怪转头看的时候,阮觅都提前拉着魏驿蔺往角落一窝。等方争继续往前走才出来。

几次下来,阮觅也忘了松开魏驿蔺的手,一心注意着前边的动静。

自然也没发现魏驿蔺目光飘忽,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再往前走过一段路,方争终于停下来。

此处是一间浆洗房,七八个面容或苍老或年轻的妇人挽起袖子在那儿干活。

阮觅打了个手势给自己身后的魏驿蔺,让他停下。

只见方争走到一个发丝染上白霜的妇人面前,蓦地跪下来,在尘土飞扬的地面磕了个响头。

“娘,以往都是儿子不对。您生我养我,于儿子而言,您就是天底下最值得敬佩的人从今往后,若是我还说那些混账话,您尽管抽我”

妇人愣了好一会儿。

她面容苍老,倦色颇浓。身上破旧的衣服同方争崭新的书生袍表明了她对自己的苛刻,对儿子的溺爱。

像是终于听清楚那句话似的,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抚摸方争头顶,混浊眼睛里闪着水光,没过了一会儿竟无声痛哭起来。

周围一些认识他们的人都停住脚步,纷纷低声议论。

“没想到她家那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愧是读了书的人。”

“你是不知道他以前什么样的哟,仗着自己读了点书,哪儿把人放在眼里,非常瞧不起咱们女人哟。”

“还好现在改过自新,大娘操劳了这么些年,也该享享福了。”

那些声音断断续续传入阮觅耳中,她看了会儿,不算很满意,却也勉勉强强点头。

“还成,有得救。”

一转头,却看见魏驿蔺不知道从哪儿捡了个脏兮兮的麻袋,紧紧攥着,见她回过头来便低声问“阮姑娘,什么时候动手”

竟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模样。

阮觅

对不起,是她的错,不该带她看中的男主做这种事情。

要是在激励魏驿蔺用功读书的转机出现之前,他就被自己带歪了的话,那可就真是罪过。

于是阮觅板起脸,严肃教育道“你怎么能想着套别人麻袋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要学会给别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直揪着别人的错误看不到别人的进步,这样的你怎么能看到新的东西”

说的义正辞严,好似决定进行尾随的人不是她阮觅,而是魏驿蔺一般。

还好魏驿蔺非常上道,乖巧把麻袋扔得远远的。

他垂下眼帘认错“都是我心胸狭窄睚眦必报,阮姑娘的话真是叫我恍然开朗。”

阮觅不管魏驿蔺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听得倒是挺满意的,也不吝惜自己的夸奖。

“孺子可教也。”

“还是阮姑娘教的好。”

“不错不错。”

两人一唱一和,再次在长街上慢慢逛了起来。

魏驿蔺落后半步,看着前面矮了足足一个头的女子,垂下眼笑了笑。

差不多晌午时分回到阮家。

穿过小花园,见到阮珍珍也正巧从这儿

过。阮觅眼尾一挑,故意大声喊道“这不是姐姐吗”

不可谓不阴阳怪气。

那马车刚停下,阮珍珍就知道里面的人是阮觅。原先一遇见阮觅,阮珍珍就苍蝇见着肉似的,凑上去企图用阮觅来彰显自己的优秀。

这会儿却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要不是阮觅喊住她,可能头都不会回。

“姐姐跑这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阮觅慢悠悠晃过去,苦恼皱起眉,“说起来,我好像忘了一件什么事情啊,是什么事情呢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真是恼人。”

阮珍珍心跳都慢了几分,勉强笑道“约莫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阮觅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冷不丁笑了起来。

“一见到姐姐,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个月的一百两,姐姐是不是还没凑齐”

阮珍珍脸都白了。

这几日同那些贵女相处,占着“阮均衣疼爱的妹妹”这个身份,她享受了以前从来没享受过的东西。

人得到过便越是不敢失去。

但随着同那些贵女们的相处,阮珍珍也逐渐明白福安县主段意英是个多么恐怖的人。若是谁惹上了她,下场都会非常凄惨。

自上回阮珍珍翻箱倒柜,还把阮母送她的一些金器拿去卖后,倒是攒够了一百两。

但是之后几天阮珍珍参加各种宴会,阮母那边因为受到打击太大压根分不出心神帮她置办。阮珍珍为了在宴会中光鲜亮丽,只能自己出银子,置办了一套又一套的首饰。

几次下来,当初攒好的一百两又不够了。

见阮觅一直没有催,阮珍珍心中还抱着幻想希望阮觅就此忘记这件事。为了不让阮觅想起,她还每日都避着阮觅走,憋屈得不行,没想到今天还是躲不过。

看她这样子,阮觅也猜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故意压低眉,沉声道“给你五日的期限,好生准备着。不然”

阴恻恻笑一声,后面没说出口的威胁昭然若揭。

这恶人模样阮觅演得非常像,丢下那句话后也不等阮珍珍说什么,径直抬脚就走。

让阮觅没有想到的是,她的恐吓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从那一日开始,阮珍珍就开始了她另类的安静如鸡的生活。

宴会不去,要花银子。

搬弄是非不搞,没时间,要想办法攒银子。

挑拨阮觅同阮母之间的关系想做,但是目前不行。

雅馨院里最近也过得颇为拮据,连往日能吃上的应季水果都吃不上了。下人们都偷偷在传,她们二小姐最近好像缺钱缺得厉害,把自个儿吃的东西都托人拿出去贩卖了。

不仅如此,阮觅还听闻一件极好笑的事情。

似乎是那日阮珵难得从书院回来,本想先去探望阮奉先,却不想在半路上遇见了阮珍珍。

阮珍珍悄悄支开旁人向年仅八岁的阮珵借银子,阮珵一向同她亲近,没问原因便将自己身上所有的银子给了出去。

拿到银子之后,阮珍珍没说要还的事情,直接走了。

阮珵年纪虽小,却因着是唯一的嫡子十分要强。这些年被几个庶兄压着,更是憋着口气一心想要得到阮奉先的认可。

他为人做事都颇为老成,平日里与同窗来往,遇上一些生辰或是宴会,都会让人送上礼。

可不巧的是他前脚把银子给了阮珍珍,探望完阮奉先回到书院后,就有个同窗说今日是自己生辰。在那群十二三岁的少年里,阮珵年纪小,为了合群,这样的聚会他一向不会推辞。

几人去了家酒楼,同时还差遣各自的小厮出去买了些东西当作生辰礼。

阮珵摸了下自己的钱袋,发现里头空空如也,半个铜板都没有。一旁的小厮也脸色为难。这会儿阮珵才记起来,阮珍珍拿走了他所有的银两,连放在小厮那儿的备用银两都拿走了。

不过阮珵也不慌,私下同那位过生辰的同窗说明日再给他补齐生辰礼。

事情若是这样,便没什么。

那过生辰的同窗当面一个劲推辞,说不要紧,来了就是给他面子。

其实他心下早就不喜阮珵,往日里拉着他去这去那儿不过是贪图他出手大方。这回听到阮珵说改日再送,便觉得这是阮珵找的借口,故意不送。

宴席上他装得体贴,等吃过饭后,阮珵一走,他便大肆宣扬阮珵小气,来他的生辰宴连礼都不愿意送。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阮家几个庶出兄弟听说了,一合计,便赶忙把这消息弄到阮奉先耳边。

上了好一通眼药。

反正阮奉先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发了一阵脾气,他这人极为看重面子。就算打肿脸装胖子,也不会给别人说他寒酸的机会。

当即就把阮珵喊回家痛骂一顿。

骂过之后,为了挽回他阮家的声誉,阮奉先便让人去账上又支了银子给阮珵。让他去请几个同窗好好吃一顿,千万不要让旁人觉得他阮家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