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守门的仆人拿着一小包酥饼过来的时候,阮觅还在那儿听着阮母说这回来提亲的人。

是上一届的探花郎,样貌端正,品行优良。如今在翰林院任职,家中小贵,是个安稳的人家。

阮觅有些印象,撑着头道“上回不是回绝了”

“这”阮母也没什么辙,不知道说什么。

她就生了阮觅一个女儿,阮珍珍姑且也算一个,但这两人都只是刚及笄的年纪,在此之前都未有过与人谈论婚事的经验。

那户人家,前些日子已经上门来问过了。

当时问得温婉,阮觅便也让人委婉地回绝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又请人过来了,请的还是同阮母有些交情的,让她不好一口拒绝。

黏黏糊糊的态度总是让阮觅觉得厌烦,她一向不喜欢这种行事方式。

双眉皱起,有些不耐。

守门的仆人正是这时候走过来的,恭敬道“小姐,这是今日的酥饼。”

没有说是谁送的,阮觅却知晓送的人是何人。

好像从崔颜入翰林院那天开始,他便会在归家的途中,多绕点路,买了吃食送到阮家门口再转身离开。

很少进阮家,也从来没有向门口的仆人嘱托什么话。

酥饼热腾腾的,香气从油纸袋里窜出来。

阮觅刚才有些沉凝的脸色渐渐放松,她叹了口气,接过油纸袋,又朝阮母道“像以前一样回绝就是了,你若是不好意思说,便我自己过去也行。”

大雍哪儿有姑娘家自己站出去谈论婚事的道理

阮母刚刚还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定住了。

“不用你过去,我自己就行。”

瞧她忽然迸发出来的战意,阮觅狐疑地看了她几眼,随后才点头,“那若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叫我就是了,找二哥也成。”

阮母应了一声,挺直胸膛走出去。

显然是要去找那个前来当说客的友人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阮觅还是叹气,打开了油纸袋。

要是世界上的事都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了

心中感慨只感慨到一半,就看到了油纸袋里小小的五个酥饼。

阮觅一头问号。

五个

这是看不起谁呢

她一边嘀咕,一边小心侧着纸袋将里面小小五个酥饼倒出来,托在掌心上。

然后一把塞进嘴里。

唇一抿,腮帮子一动,那五个酥饼的踪迹就消失了。

吃完后,阮觅淡定地拿帕子抹了把嘴。

还云淡风轻道“不过如此。”

下一秒则将油纸袋整个倒着放,晃了晃。

连渣都没有倒出来一点。

见里面确实没有什么东西了,她才面无表情地将油纸袋放在一旁。

她又不是贪吃管不住嘴的小孩子,竟然还如此心机地只买五个,岂有此理,实在过分。

说来奇怪,今年的雨期好像格外绵长。

不光是鳞京,就连锦州青州等地,也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阮觅坐在室内,看外头黑压压的一片。

院子里几株刚种上去的树生得孱弱,被风吹得左摇右晃,颇为可怜。

恍惚间,她想到了小时候在平湘的六月。

六月时,平湘总会有一场让人绝望的雨。

连成阻隔一切的屏障,似乎将平湘与其他地方隔开来,自成一方天地。

其他地方,百姓对着田地里的庄稼一脸笑意。平湘的百姓却是看着天上不断落下来的雨,河道里渐渐涨起来的水位不断叹气。

暴雨,便会引发洪灾。

洪涝一起,庄稼颗粒无收。

这是一个真正靠天吃饭的地方。

在阮觅的记忆中,从小到大,仅有两年没有洪涝。

她记得如此清楚,也是因着那是她唯一吃饱过饭的岁月。

如今连鳞京这种地方都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平湘今年,还不知道会如何

阮觅回想了一下以前看过的治水策略,却发现半点也想不起来了。

疏通之法,早在前朝的时候便有了。

修建堤坝,平湘每年都有官员被派过去监督。

或者说,还是让平湘那边的百姓在容易决堤的河道旁植树种林,巩固河岸

但是平湘多洪涝的主要原因,还是地势低,常年多雨。

这些,阮觅是半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在她还在捂着脑袋,企图从回忆里发现点良方的时候,鳞京突然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与陈章京有关。

殿试后,陈章京也去了翰林院,可没过多

久他就被调往刑部,仅仅一月便在里面站稳了脚跟。

不仅如此,还崭露头角,颇有建树。

听到这些时,阮觅蓦地想起当初去观山围场的事情。

她那时候猜测段般若同陈章京之间有着什么联系,之后又见陈章京跟在段般若的队伍里返回鳞京。

这样的话,在刑部应当是不会受什么排挤。

有人护着总是好些。

但这回突然传出的事情,却是说当年青州豪族陈氏一族几近灭门,不是匪徒所为,而是朝中有人勾结匪徒,故意将匪徒引到陈氏去的。

一个豪强世族的覆灭竟然是因为有人算计。

这般狠戾的手段

鳞京的那些士族听到这个消息时,面上没有显露什么,心中却都升起警惕之心。对于幕后凶手,他们这回的态度都出乎意料的一致。

恶贯满盈,毫无人性,必须将此人揪出来,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兔死狐悲之感。

由青州陈氏的覆灭,想到了自己,不禁胆寒。

鳞京士族众多,当他们纷纷表达自己的意见时,就算是顺元帝也不得不分出心神去了解这件事。

正好青州陈氏唯一的后人,陈章京如今正好在刑部任职,顺元帝便将这件事交给了陈章京自己去查。

查案的事情,本该是要避讳的。不过既然顺元帝都这般说了,便也没有人跳出来发出不同的声音。

这事经过润色,在大街小巷中流传极广。

而陈章京则被塑造成了背负血海深仇,忍辱负重寒窗苦读十载,最终金榜登科,势必要为家族报仇的话本主角。

不少以他为原型的本子在坊间悄悄流传。

第二件事则是与江连年有关。

他父亲亡故于边塞,因着从马背上摔下来,江家被嘲讽了数十年。

在继陈章京的事情后,江连年父亲的事情再一次被提起。

有个自称是当初江将军下属的人来到鳞京,前往京兆府,将当年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江连年之父,也就是那位江将军压根就不是自己从马背上摔落而亡的。

他发现了大雍中有大臣同齐国苍国有勾结,在身边并无援军的情况下,让下属逃走,将这个消息传回去。

他自己则留了下来,用生命为下属拖延时间。也用自己的血肉,守护住了大雍的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