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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年终于明白,自己早晨那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眼前的男人,是大明年轻的天子,他逃离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躲到了这积雪覆盖的山中。他是那样桀骜不驯、胡作非为,视规矩礼教于无物,但同时,又有股顽童般的天真。其实他完全可以强迫自己,无论是当他的女人,还是做他想吃的菜,他一声令下,无人敢反抗。但是他没有。他容忍,甚至放纵了她的小脾气。

时年觉得,这个朱厚照,好像不单是一个昏庸荒淫的皇帝那么简单……

虽然朱厚照没有强迫时年,但山寨里的人基本都将她看作了寨主的女人。大多数情况下这对时年是件好事,毕竟有这个身份在,那些土匪也就不敢骚扰她,但也有麻烦的时候。

比如,现在。

屋子里沸反盈天,酒菜的香气和男人们的笑声汇聚到一起,让她觉得头都有些晕了。今天是藏龙寨副寨主的生辰,寨中几位当家一起为他庆祝,也请了身为寨主的朱厚照过来。朱厚照很给这位属下面子,不仅自己来了,还硬拖着时年作陪。时年和他一起坐在上首,看着腰间男人的手,非常有把它拿开的冲动。

朱厚照察觉了,轻飘飘道:“这种时候,可不要撂你男人的面子哦。”

时年:“……”

她这边忍辱负重,那边副寨主也端着酒过来了,“寨主、夫人,我吴老三敬两位!”

朱厚照端起酒,眯着眼睛笑,“今天你是寿星,该我给你敬酒才是。嗯,我在这里祝副寨主福寿双全、前程似锦!”

两人一饮而尽。

吴老三端着碗,沉默片刻,笑道:“有寨主在,小人前程当然似锦。还是多亏了寨主,我藏龙寨才能成为北直隶第一大帮,属下等都不敢忘记寨主的大恩大德!”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朱厚照扬眉想追问,却忽然觉得手一软,酒碗“啪嗒”落到地上,摔成了两瓣。他这才发现,自己整只手都麻了,半边身子动弹不得。

朱厚照诧异道:“你……”

吴老三脸上的笑仿佛被抹去似的,平静地给自己倒了杯酒,并不作声。旁边的另一位当家站出来,道:“属下等感激寨主,但您于藏龙寨毕竟是个外人,我们经过商议,还是觉得,藏龙寨交还到我们手上更好。”

他们身后是不知何时过去的几位当家,要么满脸含笑,要么面无表情,还有两人眼神躲闪,但大家的态度都很一致。就在片刻前,这些人还对他奉承赔笑,现在却全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朱厚照看向地上的碎碗。所以,他们是在酒里给他下了药,决定在今天夺权吗?

朱厚照忽然觉得滑稽。这样熟悉的招数,那座宫城里屡见不鲜,却原来,在这土匪窝里也逃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