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觉得,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东西。很重要的东西。好多次午夜梦回,猛地惊醒,也会想要寻找什么。
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这种感觉,你明白吗?”杨广轻声道,“就好像自己的心缺了一块,却连缺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好多次,我的目光会忽然看向某个地方,茫然地期待在视线尽头会有想我看到的东西,却每次都是落空。那种徒劳无力、空洞茫然的感觉,你明白吗?”
像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黑夜,又或是一个人行走在茫茫大雪里,无论是前面还是后面,都辨不清道路,不知该去到哪里。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提起她离开后的事,但从前即使不知道,她也可以想象。
时年忍住汹涌而上的酸涩和心痛,道:“那你……后来是怎么想起来的?”
“后来,我看到了那把笛子。”
时年眼睫一颤,杨广笑了,“哦,不对,应该叫口琴。还记得吗?你的口琴。你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它。”
他扣下了她的口琴,想以此作为威胁她不能离去的筹码,而她在消除他的记忆后,也就自然无法得知口琴的所在,最终选择放弃,将它留在了大隋。
也就,留在了他身边。
“那时候,我脑海里奇怪的东西越来越多,渐渐开始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我很想知道她是谁,却怎么也看不分明,只能隐约判断出,那是个女子。她坐在山坡上,浑身披戴着月光,像是在吹奏着什么。我想靠近看个清楚,可我越想走近,就越无法走近,这种感觉让我烦躁,终于某一日在书房大发了一通火,却在掀翻的锦盒中,看到了它。”
黑夜中,他抬起手。
时年看到熟悉的金属琴身,侧面一排小孔,在月光下反射着光。
她遗落的、曾以为再也找不回来的口琴,如今,就躺在他的掌心。
“宫人说,这些东西是从东宫带过来的,我没有吩咐,他们也就不敢乱动。而我因为不知道,竟过了好几年才发现。”
也就是将那把口琴握入掌心的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涌入许多记忆,歌舞升平的平康坊,如梦似幻的大明宫,穷途末路的马嵬驿,一切的一切,他与她经历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和他的记忆一起苏醒的,还有他与生俱来、过去却一直沉睡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