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璁原是很少参加这种作诗活动,不过众人兴致高昂,他也不好扰了大家兴趣,只笑笑道:“有我在这里,你们也不必担心自己成了垫底的了。”
姐妹们听了哈哈大笑,宝玉也乐得拍拍宝璁肩膀,道:“正是这个意思,你来了,我就不是垫底的了。”
探春促狭道:“宝玉哥哥可是白费心机了,难道你得了倒数第二,大家就不知道你作的诗不好了么?”
众人听了,便又是一番哈哈大笑,拿着宝玉宝璁两个打趣。
等笑够了,几人便散开来各自构思。
宝璁像小尾巴一样跟在林黛玉后边,林黛玉却撵他:“你跟着我做什么?难不成和姐妹们玩笑作乐的小诗,也要我替你作?”
这是打趣他当初元春回来省亲时,他作不出来好诗那事。
说着,林黛玉便拉着惜春,往湖边赏月去了。
宝璁被扔在原地,只好笑了笑,讪讪转身,抬脚从另一边往湖边去,打算待会去和林黛玉来一偶遇。
谁知,他正巧看见迎春被丫头们撞了一下,弄脏了衣裙。
那小丫头跪在地上道歉,迎春连责备都没有,只轻柔地叫她起来,放她走了。
宝璁便过去问迎春怎么回事?
迎春便道:“不过是小丫头撞了一下,没事。”
她拎着衣裙,瞧着裙子上脏脏的污渍,皱起了眉头。
上面湿了一大片,还有油和酱,别说遮掩痕迹,便是闻也能闻出味道了。
宝璁看着不像话,便对迎春道:“你的丫头呢?叫她拿衣裙来,你换一换?”
迎春却摇头,“今儿中秋,司棋叫她家里人接回去过节了。”
宝璁又问:“那其他丫头呢?”
迎春这回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道:“我自己回去换换,也方便得很。”
此时已经是晚上,大观园里到处点着灯笼,但因过节,下人们也不十分拘束,各处三三两两玩闹去了。
虽然是在家中,宝璁也不想让迎春一个人走夜路,于是他便随手从廊上拿了盏小灯笼下来,对迎春道:“我和你一起过去。”
迎春性子一贯和软,便是别人欺负她,她也能忍个七八分,此时宝璁体贴她,她倒觉得有些不自在了,忙推辞道:“不用了,你在这玩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宝璁不依,只管提了灯笼,走在前面引路,道:“二姐姐快来,我们早去早回,她们作诗还要好一会呢!”
迎春无法,只好与宝璁一路回去她住的缀锦楼。
缀锦楼里外面廊上挂了许多灯笼,房间里面却黑漆漆的,一盏灯烛都没点。
迎春带了宝璁进去客厅,熟练地自己找火折子把灯烛点上了。
“你在这里坐坐,我很快就出来。”说着,迎春便自己回房间里更衣去。
宝璁张望了一下四周,又叫了几声,竟一个应声的丫头婆子都没有。
迎春换好了衣裙出来,见宝璁找小丫头们,便解释道:“今日过节,她们可能都园子里玩去了。”
宝璁摇摇头,生气道:“这么大的缀锦楼,也不能一个当值的都没有吧?也不看着烛火,你回来了,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还像话?”
“明儿我就告诉老祖宗和凤姐姐去,叫他们好好惩治这些丫头!”
迎春听了,却忙止住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又没怎么样,何必叫丫头们被责罚?”
宝璁听了这话却不赞同,道:“你就是脾气太好了!到底你是小姐,还是这些做丫头的是小姐?”
“她们没伺候好你,本就该罚,你倒还替她们推脱罪责?就是你这样放纵她们,她们才会这样越来越随意,爬到你头上撒野了!”
“我、我没要放纵她们......”迎春蚊子一般的声音解释道:“她们平日里也挺好的,就是偶尔这样......”
宝璁见迎春这样子,哪有不明白的,叹了口气,直接道:“二姐姐,你若是住在自己家里都被下人欺负,以后嫁去别人家,婆婆丈夫若欺负你,下人你也管不住,你可怎么办?”
“难道就一直忍着忍着,直到忍不下去就去死吗?”
没成想,他这话一出来,迎春就被说哭了。
“哪、哪里就到这种程度了?我、我就是不想多事......”迎春哽咽着道。
宝璁也知道他说话太重,迎春并不知道自己以后真的会因此丟了命,于是便软声劝道:“虽是姑娘家,你也不能脾气太好了,到底是千金小姐。你还是学一点凤姐姐和探春妹妹的脾气吧!”
迎春叹了口气,忍住了眼泪,道:“我哪里能和她们比呢?我没了亲娘,父亲也不管我,只老祖宗怜惜几分。她们有爹有娘的,行事自然硬气。”
听了这话,宝璁想起迎春身世,也跟着叹了口气。
王熙凤自小是被宠大的,探春虽然是庶女,但她亲娘得贾政宠爱,王夫人对庶女也不苛刻,又有贾母照看,她自然腰板直。
迎春的继母邢夫人是个小家子气没见识的,亲爹贾赦有还不如没有,对她简直比邢夫人还差。
贾琏虽然是她哥哥,但娶了王熙凤之后,便一直和二房走的近,对她的事情一点不关心。
贾母虽然怜惜迎春,但她眼里有两个宝贝孙子,又有林黛玉、贾琏、凤姐等人,迎春闷不吭声的性子,得到的关注就极少了......
要不说,迎春怎么会养成这种懦弱性子呢?
全是因这看似有个家,其实却无家的缘故。
宝璁也不想再自以为是地说教迎春,只哄着她回去湖边亭子里,和姐妹们一起玩去了。
众人的诗作都已经得了,正摆了笔墨纸砚挨个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