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香儿用手指沾了一下杯中的茶水,在案桌上画起了她构想了很久的法阵。
一丝丝灵气顺着她的指尖流转,即便目不能视物的国师,也能透过感知体会到阵法的模样。
“咦,这个法阵?”
他慢慢坐起了一直斜歪在榻上的身躯,原来,之前看到的那两次结契,就是她。
我原以为,余摇是妖族,所以才能同自己的使徒和睦相处。
想不到这个小姑娘竟然也能做到,真不愧是余摇的徒弟,竟然连性情和习惯都和那位一模一样。
袁香儿画完法阵,指着一个关窍之处,抬起头看他,“不论我怎么修改,总还差这么一点不能通顺。
我真的想改出这个法阵,还请前辈指点一二。”
妙道慢慢从矮榻上站起身来,走到袁香儿的面前,“袁香儿,你可能从小在你师父身边,没有见识过妖魔的残酷之处。”
他领着袁香儿来到大殿的一侧,这里的墙壁上绘制着长长的一卷古老的壁画,绘者的笔力深厚,卷中一切景致生灵无不绘制得栩栩如生。
昏暗的阳光打在其上,有如存在于另一个时空的景象。
那里有狰狞恐怖的巨大魔物,他们肆意喷出火焰和洪水,山崩地裂,人类的家园因此毁坏,蝼蚁般的人类在妖魔的爪牙下苦苦挣扎,而画卷的一角,无数修习了术法的能人异士,手持宝器,正同妖魔殊死搏斗,相互抗衡。
妙道真人在壁画前缓缓踱步,手指轻轻摸过壁画,“在你还没有出生的那个年代,人妖混居,世道艰难。
我们人类于妖魔而言,就是蝼蚁一般,可以肆意虐杀的存在。
如今天佑我人族,灵界远离,人间不复是妖魔的天下,我辈才得以安居乐业,坐享朗朗乾坤。”
“你竟然想要和那些妖魔平等相处?”
他伸手扯住身后皓翰的长长的头发,将他的脑袋一把拉低,掰转他的面容,尖角,竖瞳,牙齿锋利,“这样的怪物,曾经是我们人类的天敌,你竟然觉得他们能成为朋友?”
“我师父也是妖魔,你为什么称他为你的朋友?
难道都是骗我的吗?”
袁香儿打断他的话,“所以您认为,现在该换我们折磨虐待欺负妖魔了?
不分好坏,一概清剿?
明明他们之间的大部分都性格平和,很好相处,就非要彼此杀戮,将两族结下血海深仇,永世不解吗?”
妙道将脸转向袁香儿,低头看着袁香儿,他的面孔上蒙着青色的绢布,袁香儿只能看见那绢布上的符文,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知道这位高高在上的国师可能听不得这样反驳的话语,但她并不想退让,这已经是她最礼貌的一种说法。
过了片刻,妙道才抬起手指,摇摇向着袁香儿所绘制阵法轻轻一点,一点灵光落进了桌面的阵法上,那个袁香儿画了无数遍,难以改造成功的结契法阵,就在那一瞬间运转自如了起来。
“也罢,看在余摇的份上,我指点你这么一次。
你要将这些残忍恐怖的东西当做朋友,希望将来你不要因此而后悔。”
远处传来轰的一声巨大的响动,这间屋顶和墙壁都跟着簌簌向下掉落尘埃。
“有人企图破阵,四像神君的法阵居然没能拦住。”
皓翰抬头看了天空一眼,身影骤然消失。
袁香儿突然感到怀中一道符箓滚烫得热了起来,她伸手摸出来一看,是自己曾经留给南河的,仅剩下一次功效的通讯符。
袁香儿拿起符箓,那符箓上灵力正高速流转,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其间传来南河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香……阿香……你在哪里?”
大殿外的天空中破开了两个圆形的缺口,里面落下的不再是细细的星辉,而是一颗颗拖着长长尾巴,熊熊燃烧的陨石。
巨大的陨石携着猎猎凶光,冲着护着宫殿的阵法砸下来。
“这是国师的起居之处,有隔绝一切外物相互沟通的法阵,你的使徒和你那只小狼联系不上你,疯成这样了。”
站立在殿门外的渡朔看着天空不断落下的火球,开口提醒。
“什,什么?
这里收不到通讯?”
袁香儿这才想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和乌圆联系,也没收到乌圆的消息了。
她甚至顾不上和妙道真人打声招呼,提着裙摆撒腿就向外跑去。
一路跑一路联系上了乌圆,“乌圆,乌圆,我没事,这就出来了,你们别急。”
脑海中立刻传来乌圆哭唧唧的声音,“阿香,呜呜,你怎么才回话啊,我和南哥都快急死了。”
袁香儿气喘吁吁冲出那道大门,门外那块平整的广场早已一片狼藉,驻立在四角的四象石雕,毁坏了一座。
皓翰蹲在另外一座石像顶上,背后露出一条金灿灿的老虎尾巴,身上暗红色的纹路都流转起来,正带着一点嗜血的兴奋盯着眼前的南河。
而南河,袁香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南河。
暴戾,狠绝,杀气冲天,不顾一切。
他面色狰狞地一把抹掉嘴角的血,就要对着皓翰冲上去。
“小南!”
袁香儿及时叫住了他。
“我没事,南河,我一点事都没有。”
袁香儿从大门外的台阶跑下去,向着南河一路跑去,“我出来了。”
然后她就落进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一双有力的手臂箍住了自己。
“没事就好,别怕,不用害怕,我就要进去接你了。”
南河的声音在耳边说。
那圈住自己的手臂微微颤抖,他自己在害怕,却喊她别怕。
“我们结契把,阿香,马上就结。
这样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得到你。”
他炙热的呼气埋在袁香儿的肩头。
袁香儿伸手轻轻安抚他的脊背,“好的,马上就结契。
我终于学会了,给你一个平等的契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