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画的色彩怎的这般鲜亮?聋痴去世已经两百余年了,就是保存得再好,那山之朱砂色也不当如此明快才是。这风格么,怎的虚里又透着大大的实,这可真不像聋痴的风格,但那山石焦墨皴擦之法却又是聋痴的独擅之法,这假造得真真假假的,反倒叫人摸不着头脑了。”晋阳公主道。
“可不是么?朕当初也是有些拿不准,才以极低的价格买了进来的,想着哪怕是假的,但这画却着实不错。”皇帝捋着胡须道。
长孙愉愉乖乖地站在一边儿,静默无声,这种场合本来她就没资格说话,除非大人们问及她才会出声。
“陆卿说说你的看法,为何你认为此画是真的?”皇帝转头问陆行。
陆行道:“只看这幅画臣也判断不了真假,但祖上有传记传下,里头曾提过这幅《游趣图》,聋痴山人晚年一直住在臣家的人境园。”
“是了,结庐在人境,你家的人境园那意境的确能吸引聋痴山人。”皇帝道。
“传记上说聋痴山人在晚年曾遇到一位西域来的和尚,从他那里学得了一种石花胶加入朱砂中绘画可保颜色鲜亮之法。所以聋痴山人晚年的画作里朱砂用的都是这种。此外,受那和尚的影响,他的画风也有所变化,从神虚而转向内实,这幅《山中游趣图》传记中也有所记载,被聋痴山人送给了他的知己华南山。”陆行道。
然后陆行上前半步,指着眼前这幅所有题跋、收藏印鉴等都被裁去的画道:“皇上请看,这边缘上剩下的一点儿印鉴边缘,可是‘南’的一小半?”陆行道。
一个印鉴裁得只剩下一小条,如果不是陆行指出,大家都不会下意去想那原来是什么,因为猜也不好猜,但如今被陆行指出之后,再一看可不就是南么。
“那印鉴当是南山秘玩。”陆行说完后又往后退了半步。
“如此说来,有渊源又有传记作证,这幅画当是真的了。那些人不知聋痴晚年的经历,所以以为这是假的,还将印鉴都裁掉,算是自作聪明了。”皇帝显得十分高兴,随便买买都能捡漏,对皇帝而言也是种乐事。
晋阳公主笑道:“恭喜皇兄收得了聋痴的真迹。”她说罢又转头对陆行道,“陆修撰,我那儿也有一幅字画,瞧着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改日回京后还得请陆修撰帮我掌掌眼。”
陆行道:“微臣于字画的鉴赏上不过是微末道行,这幅聋痴山人的画也是因为机缘巧合,恰巧微臣在传记里看过而已,其他的实在不敢断真假。”
晋阳公主越发眉眼弯弯地笑道:“陆修撰自谦了,你可是古往今来都少见的六元之才。”
这话堵得陆行就不好拒绝了。
皇帝笑道:“陆卿你就别推辞了,朕这妹妹烦起人来可是了不得,朕都怕她,你还是赶紧应下替她掌掌眼,省得她一直烦你。”
“皇兄可别把我说得这么吓人。”晋阳公主对着自己的哥哥微微撒娇道。
长孙愉愉一直没说话,到出了营帐一段距离后她才低声道:“娘,你是想让陆九帮你鉴定那幅《苍山结茅图》?”
晋阳公主点了点头。
“可先才他说得没错,那幅聋痴的画要不是机缘巧合,他也断不出真假。你找他掌眼所得的结论未必可靠。”长孙愉愉觉得自己是在就是论事,绝对不是针对陆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