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铁兰已经吓得跪不住了,“娘娘也不知道皇上何时醒转,这才过去的。华容已经往那边去喊娘娘了,想来片刻后娘娘就回来了。”
说话的功夫,敬则则还真是从紫芝书屋那边下来了,她并没有端着架着的意思,的确是不知道景和帝何时会醒过来。毕竟皇帝已经把身段放得很低的,她心里再不舒坦也得掂量着对方可是生杀予夺的皇帝,就是她自己想作死,也得考虑考虑爹娘先。
过了竹桥,敬则则一眼便望见了站在台阶上的景和帝,赶紧快步上前,裣衽行礼。
“怎么想着养兔子的?”沈沉居高临下地问,“臭气熏天,把个紫芝书屋都给糟蹋了。”
敬则则心想,糟蹋个书屋算什么,人不饿死就行了,可嘴上却道:“就是随便养着玩玩儿。”她是个爱面子的,当然不能说是养来吃肉的。
沈沉下了台阶往茶室走去。茶室四周的门扇都是卸了的,以雨过天晴色的葛纱帘子遮挡,随风飞扬,四面通透,很是凉爽。
正中挂着一块寻常木匾,上面写着“堆雪”二字,也是敬则则的手笔。
“你的字倒是进益了。”沈沉点评了一句。
“谢皇上夸奖。”敬则则跟在后面中规中矩地答了一句,也不多话。
两人在茶室内唯一的矮桌前坐下,沈沉正坐,敬则则侧坐在一旁伺候。
那桌子不差,乃是紫檀铜片包四角的矮桌,只可惜瘸了一条腿,如今用一截木头撑着,却还算稳当。但这样的东西别说主子屋里了,就是稍微有点儿脸面的奴才屋里都不会有这种瘸腿桌。
敬则则只当皇帝没看见一般,一句话也不多说。
那厢龚姑姑生怕冷了场,催着顺喜把酸梅汤从溪涧里提了出来,用粗陶碗盛了端上桌。
宫中的一切物件都是要记档的,敬则则从水芳岩秀搬过来时,除了自己日常的用具外,其余摆件、字画、盘盏等都是不能带走的。
到了秀起堂,原本都该重新配备的,但宫中太监刁难,十回去要,九回半都会被拒,还要被奚落,所以整个秀起堂几乎什么摆件都没有,只有当初皇帝赐的一些东西。
这会儿连喝茶、吃饭的碗筷都是敬则则自己掏腰包,托人从宫外买的。那些人自然要吃些回扣,买回的也就是些粗陶、粗罐了。敬则则也不嫌弃,当然也没法儿嫌弃,总不能用手吃饭,用手捧水喝。
沈沉看到那粗陶碗则是愣了愣,不过还是端起来尝了一口。黄昏时,其实天气已经不那么炎热了,可醒来时还有些头晕,喝一口提神醒脑的酸梅汤依旧是莫大的享受。
这酸梅汤浓得挂碗,却丝毫不甜腻,冰爽而微微回甘,似乎得了景和帝的喜爱,他本来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了开来。
“这汤熬得不错,比御膳房的好。”沈沉看着敬则则道。
敬则则微微一笑,知道吃食上能得皇帝一句赞是很不容易的。他这个人挑剔得厉害,且不贪口腹之欲。
沈沉低头又喝了一大口,竟然鲸吸而尽,饮罢道:“再来一碗。”
龚铁兰为难了,皇帝饮食向来是有规矩的,很多东西都不宜多吃。
敬则则开口道:“皇上,眼看着就要用晚膳了,这酸梅汤乃是凉水湃过的,饮多了不好。”
沈沉道:“那以前叫你少吃点儿冰碗,你怎的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