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舍没再接腔。
白得得哭得也差不多了,坐起身等着容舍抽泣道:“我跟你说实话吧,我根本就不是来救你的,我恨不能你早死早投胎呢。我就是想着来收拾你的尸骨,给你立个冢,万一,万一将来你家人想起来了,才有地方去看你。”
这话说出来,别说容舍了,就是白得得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结果却听容舍说:“你就是死性不改。当初进罪恶城,就是脑子进水了,你爷爷如果不是为了去找你,能失去下落吗?你倒好,现在更厉害了,凭着一腔孤勇,连鬼渊都敢闯,你觉得你很能耐是吧?觉得我该感激涕零跪在你脚边吗?”
容舍说到这儿,歇了口气,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你凭什么以为我就想要你救我?”
这样类似的话,梵无音好像也说过,白得得却没放在心上,此刻没想到真被她那便宜师傅料中了容舍的心思。
白得得胡乱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定睛看向容舍,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这样说,是生气我来救你。你生气的理由是我不爱惜自己。”
容舍无奈地道:“天下怎么总有你这样的圣母?动不动就要涉险拿自己的命去救人?你以为被你救的人会开心吗?然后拿用你的命换来的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白得得气道:“我可没那好心盼着你开开心心活下去。那我来是陪着你一块儿死总可以了吧,也算是我报了你的救命之恩,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上路。”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死了?”容舍问。
“你当我傻呢?”白得得不哭了,靠着墙坐直身体道:“那个斗篷怪,外面的鬼物都不敢靠近这里,总不能是怕你吧?所以那个斗篷怪是不是这里的鬼王?”
容舍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鬼王跟你非亲非故,能白留着你一个鲜美的神魂不吃?”“鲜美”两个字是白得得跟先才侵占她魂魄的鬼物学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非亲非故?”容舍又问。
“你才多大年纪啊?那鬼王没个十万年八万年的能在这鬼渊里称王?”白得得道。
容舍点点头。
“刚才我错怪你了。你不是不想往外传消息,是你根本没办法传吧?鬼王走的时候,说给你留半个时辰,那其他时间呢?他一直都在看着你对吧?”白得得问。
容舍又点了点头。
这推论虽然是白得得自己推出来的,却还是有许多地方想不通,鬼王如果打容舍的主意,直接吃了他不更好?
这沿路过来的腐臭气味,以及血肉淤泥,白得得都压根儿没敢往心里去,一直在自我麻痹,自己闻不到,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脚也没在血泥里踩。其实白得得都恨不能把自己脚剁了才算干净。
但现在有了容舍的消息,那么再臭再脏就都值得了。
可是老天却没那么仁慈,白得得刚有点儿容舍的消息,手里的菩提火却瞬间灭了。整颗菩提子如今已经都化成了灰烬,最后一丝热力都消散了。
一直围在白得得身边不舍得走的鬼物全部欢呼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朝白得得涌过去。
此刻的白得得没了佛家圣物护体,就像落入狼堆的婴儿,她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就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人在说话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道:“走开,走开,都是我的,好鲜美的生魂啊,气息居然如此纯净,桀桀。”
另一个声音粗粝的老年男子的声音也冒了出来,“想吃独食?”
白得得感觉自己的元神已经开始颤抖,脑子里的那两个鬼魂已经占据了她原本残缺的三魂。
除了自己的意识外,白得得脑子里不停地闪过自己从没见过的画面,有个陌生的黑衣女子,还有个老鼠脸老头的平生过往。
然后白得得就开始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些才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而哪些又是那鬼物带进来的意识了。这想必就是所谓的元神被污染。
白得得立即意识到了严重性,如果继续这么下去片刻,她就可能彻底忘记自己是谁,自己来这里是做什么。而白得得的神识会被不停被那些厉害的鬼物蚕食,最后即使不死,也会完全失去自我。
白得得深呼吸了一口,告诉自己不能急,不能急,她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冒出白得得脑子里的第一个画面就是“火”。火能除污净秽,所以菩提子也需要点燃才能灼伤鬼物。
那现在她还有什么是可以用来燃烧的?
白得得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一个词“灵魂燃烧”。这是在莲花庵藏经楼放在一个犄角旮旯里的一本闲书,不是什么典籍,反而像是个佛家话本。里头说佛祖为了普度众生,引导陷入无知的灵魂走上正途而入轮回,燃烧自己的灵魂点亮轮回路为它们照明。
照不照明,白得得不知道,但她想着,自己点燃自己的元神,那些鬼物还敢进来吗?虽然这是伤敌八百,自伤一千的赔本买卖,可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所以白得得不仅是个二愣子,而且还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己的元神都敢点燃,怕是梵无音在这里也只能给白得得送上膝盖。
果然白得得一点燃自己的元神,那些入侵的鬼物就尖叫着退了出去,怕引火烧身。可是它们非常的不情愿,哪个能愿意眼看着到嘴的肥肉居然要自己火化成灰?
哪些鬼物想到法子后,开始拼命朝白得得的涌过来,想要压灭她的灵魂火焰。白得得忍着神魂燃烧地煎熬,一边调出元神丝驱赶侵入她三魂的鬼物,一边留意山水卷轴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