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泠道:“他说不用叫繁缨。”
芊眠松了口气,“这是公子顾忌你的颜面呢。”
季泠点点头,不得不说,楚寔作为夫君是让人说不出任何闲话的,也就越发衬得她低劣了。
楚寔从净室出来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银竹纹襕边的鸭卵青绸袍,看起来干净又整洁,而且还一丝不苟,整个人挺拔玉立,巍巍乎初春的高山,让人仰望。
季泠不由想,自己到现在没有芊眠的帮助都穿不整齐衣裳,楚寔却能做到完美,他对自己的要求都那么高,那么对别人呢?
日子死水不澜地过着,季泠终于恢复了力气,可以像个正常人般行走了。
夜半,季泠睡不着,走到外间见芊眠合衣躺在榻上,她轻轻叹了口气,想开门出去走走,又怕惊醒了芊眠,她累了一日了,该睡个安生觉。
季泠退回到里间,看了看窗户,虽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身份应该做的事情,但她骨子里就是个山里的野丫头啊。她打开窗户,搬了张绣墩在窗户边,踩着榻上窗棂跳了出去。
后院有个小鱼池,丈二见方,季泠坐在边上想起小时候在村头的小溪里跟着男孩子拿鱼叉叉鱼的趣事儿,不由想笑。那时候他们还堆石头把小溪拦断捕鱼呢。
那时候他们可没有银子能养鱼玩儿。季泠想着池子里那些夜里看不见的鱼,虽然貌似悠游自得,却只能被困在方寸之地,漫无目的的活着。其实也不是漫无目的,好歹它们还有被人玩赏的价值,但是她,一个人,却一点儿价值也没有,谁也不需要她,反而还被她拖累。
季泠捂着胸口有些喘不过气来,又笑自己是无病呻吟。没吃的那会儿,觉得不愁吃穿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儿了,可现在真的不愁吃穿时,却又觉得还不如那时候来得快活呢。
忽然水面上传来动静,一条小锦鲤不知为何突然游动了起来,浮到了水面上。
季泠快活极了,就好像他乡遇故知一般,她看着那条可爱的小鱼,觉得自己应该为它做点儿什么。于是季泠四下看看无人,提起裙摆跑了起来。
她先回自己的寝间取了“归去来”,又跑去厨房找到了一点儿剩下的馒头,这才又回到鱼池边,但那小鱼却早已不见踪影。
季泠有些失望地在池边白石上坐下,将馒头掰了小小的一块扔到水面上,片刻后那条小鱼便游了过来。
“真是个机灵的小家伙。”季泠喃喃道,她又掰了一块馒头扔到水面上,然后将“归去来”放到了腿上。
季泠漫无目的地信手而弹,并没特意弹什么曲子,只是随着心境而拨动琴弦,姑且称之为《游鱼》吧。
箜篌淙淙,那小锦鲤得不着吃的了,居然也没沉下水去继续酣眠,而是在水面上欢快地摆动着尾巴,游来游去,若是仔细体会的话,似乎正和着箜篌的节奏。
“睡不着?”
身后传来声音,险些让季泠吓得掉下池子,若非楚寔拉得快,她都栽下去了。
“以后别坐得离池子太近了。”楚寔道,就季泠这样胆小,说句话都能把她给吓死,坐在池边只会死得更快。
“表哥。”季泠低着头咬了咬下唇,“是不是我弹箜篌吵着你了?”
自然不是的,后院离主屋可隔着一幢后罩楼。但季泠习惯性地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
楚寔打量着季泠,她穿了袭鹅黄罗裙,外面罩着孔雀金裘,衣襟对得不太端正,腰带系得不够紧实,外罩的孔雀金裘也系歪了,头发也没梳整齐,披在身后只用金环束了,耳边许多乱发垂下。基本可称作衣衫不整。